真正醒来的时候,四周寂静无声,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只有微弱烛火在跳动,让裴悦得以区分出这里和阎王殿。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四肢绵软无力,挪了半晌,到床边就只能脱力趴下。
此时耳侧是微垂床幔,她隐约察觉到某种细微晃动,然后是脚步声和开门声:“将军,魏娘子好像醒了。”
将军?她虚弱的抬眸,看向光泄露进来的门口,有人已经逆着光走进来。
门外的布帘很快垂下,完全没有惊扰,她久未视光的眼睛。
烛光照耀下,裴悦没有看清他的脸,就已经认出他是谁。
这样的断臂,和那声将军,除了杜锋,难遇到第二个。
“终于找到你了,魏娘子。”
杜锋在她床头矮凳坐下:“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池曜一步。”
魏娘子。
他为何如此笃定?裴悦的视线,落在他拨弄烛芯的手上,新的齿痕……
她忽然想起那朦胧间听到的话:
“筹码便又多一份。”
什么筹码让他拼尽全力,也要救一个未必回本的陌生女娘?
“此番在扬州、温州地界,被池曜如此为难,重伤至此的人……除了魏家人,我想不到别的。”
他注视着警惕的裴悦:“魏娘子不用怕,我跟池曜是敌非友,除非有,比我这断臂重新接上,更大的利益,否则我们之间,难以握手言和。”
杜锋自嘲的举了举空荡荡的袖管:“说起来,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这一点裴悦清楚。
只是,笃定她是魏家女,到底是真的有所推断,还是他必须手握活着的魏家人?
不仅是活着的魏家女,还是仇视池曜,且被陷害的无辜幸存者。
所以只需先入为主,真不真反倒是其次。
裴悦微微垂眸:“……妾已一无所有,魏家也已不复存在,这世上没有妾的亲缘后靠……敌人……妾怎么和岭南王府的郡公抗衡,讨要怨仇得报?”
“魏娘子有所不知,魏家此番劫难,其实牵扯甚大,其中利害我已经悉数上报朝廷,陛下有言——必为无辜者平反,必剿异心之辈!”
他背后是陛下,阻止池曜得手火药的朝廷势力,也就是陛下。
那些江湖刺客呢?又会是谁?
此时,杜锋的视线落到裴悦的刀伤上:“若我猜得不错,魏娘子恐怕是意图袭击某人,才会落下这样的刀伤,是也不是?”
他不等裴悦应答,就继续道:“这样断舍干脆的女娘,这样的血海深仇……魏娘子真就算了?”
果然,他需要一个满腔仇恨,且活着就足以证明岭南王府阴谋的“证据”。
裴悦现下行动不便,处处受制于人,能在杜锋这里有利用价值,不管是因为什么,对她而言都是益处。
尤其是,杜锋不像池曜一样,知晓她的江湖身份,更不会觉得她有锋利棱角。
她在杜锋面前,只是个满门被灭的普通家宅女娘,孱弱如菟丝花。
裴悦了然,顺着他的意道:“……绝不。”
虚弱的女娘握紧拳头,眼里有怒火:“我虽不会武,却也只盼,扳倒池曜,手刃他,以报火烧我魏家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