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悦看了他一眼,心下微叹。
早就听说过定北侯府曾为大周守城,一役后仅一支回旋,此后便人丁稀薄。
而杜锋是这一代唯一成才,身有军功的后继者,本有可能复兴杜家,偏偏……
他断臂处空空荡荡,恐怕还不适应这变故。
恨,好像也是无法避免的。
“好热闹。”裴悦转开话题,看向桥上来来往往的商贩和行人,“温州刺史虽好色,趋炎附势,但这温州还真是富庶安宁。”
“整个江南,如今的确是温州为最。”
“如此倒是小瞧陶刺史了。”裴悦站在人群里,感受着行人们的来去。
牵着孩子走过的百姓,和情郎并肩而行的年轻夫妻。
每个人脸上都有着勃勃生机,身在其中也能忽然产生一种生活真有盼头的错觉。
她侧头看向杜锋:“将军感受到了吗?”
“……什么?”
“活着。”
卖灯笼的摊贩在不远处招呼着客人。
卖香囊的摊子上有幽幽香气传来。
人间的美好之处似乎浓缩在了这个集市上,显得如此生动温暖。
身有顽疾,经历九死一生,背上还有深刻疤痕的女娘,笑意盈盈的开解他:
“这世界权力更迭,总有新人笑,也总有旧人哭,你我无法左右全部,也无法让所有事如愿。”
她的脸在灯笼、烛光下,显得尤其有温度:“所以啊,别把那些无法掌控的东西,看得过于重。”
杜锋仅剩的那只手微微颤动,他指腹摩挲着,片刻后才缓缓笑起来:“魏娘说得对,人能掌控的东西太少了。”
彼时裴悦还没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她陪着杜锋走街串巷,也按自己的看法给他意见。
最后挑出一块玉佩。
温润的龙凤呈祥玉佩。
掌柜问,要不要切成两块,好当做情人佩。
杜锋正要点头,裴悦却道:“将军,这个决定还是让庾夫子自己做吧,反正铺子就在这,她随时可以再来。”
“也好。”杜锋道,“那我们去取那块白虎皮披风。”
到了皮毛铺子,掌柜拿出白虎皮。
花色和初来温州时那披肩相仿,只是更厚实,结合披风的款式能将裴悦罩得密不透风。
杜锋退开一步打量着裴悦,眼里也带着笑意:“这么看魏娘像会动的暖炉。”
“将军就别拿我取乐了。”
“魏娘也无需总称呼我为将军,显得生分。”
他像是真这么觉得,认真在提议平等相称。
裴悦微顿,点头改了口:“杜郎。”
往回走的路上,除了裴悦就没人穿这么厚实,稚儿总会多看几眼,又被家中长辈扯着快步走开。
她觉得有趣,正要自嘲,转头却发现杜锋不见了。
人潮中,她打量着四周警惕起来。
这段时间一直在养病,手边没有趁手的东西也没机会添置,现下只好寻找卖匕首的小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