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孩子多半一生都没有机会去见识外头更广阔的世界,只有通过电视,通过报纸,通过从城里来的形形色色的商品,感受和描摹城市的轮廓。
乔小红渐渐收了笑意,停下脚步。
明月不明所以,“怎么了,小红?”
“明月,”乔小红郑重其事地问,“你准备,就这么过一辈子?”
明月没办法回答乔小红的问题,她没有答案。
乔小红最后无奈地戳着她的额角,恨声道:“我只有七天假期,明月,我等你的回答,到假期结束!”
明月的情感与理智拉锯的同时,偏偏又无端生出些许啼笑皆非的无奈来。
分别两年,乔小红还是那个乔小红。哪怕是为她好,讲出话来,也总带着一点“我不是多管闲事,我只是实在看不下去”了的别扭。
“小红,你真好。”明月挽起乔小红的手臂,继续前行。
乔小红假意伸手去拂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肉麻得吃不消!”
明月哈哈笑起来。
下午乘汽车回到孟家村,明月请好友到家里吃饭,乔小红摇摇头,“我在,会忍不住一直劝你。可是我不希望你是因为碍于不好拒绝我,最终答应重回赛场。我希望的是你深思熟虑以后,做出决定。在你做出决定以前,我不愿意影响和左右你的选择。”
两个女孩子站在村口的车站上,乔小红明媚地微笑,“我希望你心甘情愿、全心全意地回来。”
明月回以微笑,“我会好好考虑。”
她并不是敷衍好友。
乔小红满意地点点头,“那我等你好消息。”
“小红……”明月轻轻叫住她,“……林渊……”
“他和我一道住在你们村的招待所里。”乔小红伴着明月往村里走。
“他这两年,过得好不好?”
乔小红微微耸肩,“我不知道。这次是他主动到闽州跳水队来找我的,说他打算来孟家村看看你,请我作陪。正好我的耐心也已经告罄,打算把你揪出来。”
见乔小红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明月便不再追问。
将老友送到村招待所门口,明月同乔小红道别,拎着从镇上买来的点心,回到家里。
阿嬷听见明月回家,从堂屋里迎出来,笑眯眯问:“我要的甜果,买到了没有?”
明月把手里的塑料袋往前一递,在阿嬷伸手要接的时候,倏忽收了回来,“您老实交代,是不是您和小红还有村里人串通好了的?”
“串通?串通什么?”阿嬷装傻,“你是不是回来路上嘴馋,把我的甜果都吃掉了,现在找借口不给阿嬷啊?”
明月到底还是把老万斋的点心口袋交给阿嬷,“我数过的,拢共二十块甜果,一天只许吃一块,要是让我发现您偷嘴,哼哼……”
阿嬷笑呵呵地接过点心,全把孙女的叮嘱当耳旁风。
明月拿老人家没奈何。
吃过晚饭,明月接到阿爸从粤州打来的电话。
“我们一路顺利,现在在穗城。这里很热闹,晚上到处都有夜市,很多稀罕物品都能看得到。明月想要什么礼物?阿爸给你买。”
电话那头人声嘈杂,可见有多闹忙。
明月一声“随便”,话到嘴边,想一想又咽回去,“买些穗城最流行的玩意回来罢,阿爸。”
孟海在彼端连连应:“好好好,没问题。”
明月微笑着同阿爸道再见,挂上电话。
她在听筒里听见阿妈的笑声,不算响亮,可是却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如果每天都能让阿妈像这样忘却所有悲伤,由衷地欢笑,那该多好?
吃过晚饭,阿嬷照例到老年活动室寻老姐妹搓麻将抹牌九,明月送阿嬷出门,再三叮嘱,“十点要结束牌局回家睡觉。”
“知道啦!”阿嬷很有点少年人摆脱家长约束的意味,“你也不要总待在家里,找朋友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