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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味药 多疑窦（第6页）

苏为安想了想，竟一时想不起自己到底有没有除以2，可是顾云峥刚刚又没看到她是怎么算的，凭什么这么确定？

她嘴硬道：“除了！”

顾云峥低声坚决地道：“没除！”

苏为安瞪着他：“除了！”

顾云峥轻叹气，快速地给她重复了一遍算法：“185乘以0。3除以2再除以4，是7左右，而你算出来的是十几……”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意识到自己算错了的苏为安一探身，讨好似的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然后撒腿就要跑：“太晚了，我先去睡了。”

刚要转身爬回自己**，却又被人抓了回来，顾云峥“一本正经”

地对她说：“你不是说就算你躺着也会一直看着我？那就在这儿待着吧，我给你一个好视角。”

“……”

这之后顾云峥开始修改研究背景部分的内容，对这方面研究了解有限的苏为安并不能帮上太多忙，只能给予精神上的支持，她起初还竭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终于还是靠在顾云峥身上，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不太舒服，好像有点挤，她下意识地往顾云峥的方向钻，想把他……挤下去……

等睁开眼的时候，她先是看了看陌生的天花板，想起自己在哪里，转过头的时候发现顾云峥一只手被她枕在头下，整个人已经被她挤得贴在了床边，但依然在睡，大概是太累了。

内心愧疚感爆棚的苏为安往后挪了挪，哪知刚一动，就被人整个拉了回来，半梦半醒的顾云峥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她：“去哪儿？”

苏为安有些自责：“我是不是挤到你了？”

顾云峥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苏为安愧疚更甚：“我去收拾东西，不好意思影响你休息了，还有一点时间你再好好睡一会儿。”

她刚要起身，却被顾云峥拉了回来压进怀里，他说：“别动，我就这么睡一会儿，挺好的。”

昨天晚上改项目书改到很晚，项目书看起来越来越完善，他的心情却越来越糟糕，他查遍了近几十年的研究，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千多字的项目背景，用一句话概括，却依然是“机制不清、治疗不明”。后半夜他合上电脑，半梦半醒之间所想的，依旧是亨廷顿舞蹈症的致病假说和通路机制。

他虽然未曾和她说起，但他从不是不在意，更不是不恐惧。

从1872年亨廷顿医生描述这种疾病的遗传方式到现在，已经过了一百多年了，一百多年啊，治疗方法依旧是这样一个不痛不痒的局面，而他们还有多久时间？十年？二十年？

他从医这么多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过，他害怕的不是研究过程有多艰难，而是连方向都没有的茫然，这一百多年来诞生了那么多的假说，不到最后水落石出，谁也不知道哪一条是对的，如果从一开始就站在了一条错误的路上……

他不敢再想下去。

作为一名医生，他一向相信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可此刻，他比任何人都更期待奇迹出现，那种茫然而又盲目的期待让他觉得无力。

更让他觉得无力的，是他很清楚，根本不需要等到事情发展到最坏的那一步，她就会提前离开他。

她说过，她不想给人增添负担。

她也说过，和他在一起，她不想以后。

顾云峥揉了揉怀中人的脑袋，在她耳畔欲言又止：“为安，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在一起，就算是你夜里会挤我，也是我应该也愿意承受的，你不用有丝毫愧疚？”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在一起，就算有一天你会傻、会残，也是我应该也愿意担待的一辈子？

但苏为安当然没有这样想过。

她笑了笑：“起初的时候你觉得我挤你是浪漫、是甜蜜，然而等时间久了，当你次次因为睡眠不足匆匆起床来不及吃早饭的时候，当你晕头转向要站一天手术台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平淡无奇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在能为他人着想的时候，当然要多为他人想想。”

她听懂了。

她竟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可她心里的主意，远比他要坚定。

顾云峥只觉得有些头大，随口一说的话依然能这样头头是道，她还真是他的冤家。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在这时，闹钟响了。

他转念想到，操之过急只会让她压力更大，那不如让他们来日方长。

“走吧，我们梳洗一下，去吃早饭。”

抵达会场的时候离大会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会场里几乎坐满了人，顾云峥和苏为安本就不是神经内科的专科医生，只是为了温玉良的讲座才来到这里，也没有必要去和其他人抢那些前面的位子，在靠近门的地方找到位置就坐下了。

温玉良是这次大会力捧的大教授之一，他的讲座排得也相对靠前，大会开始一个小时之后，温教授就上台了。

先前不知在多少大会上发过言，温玉良对这种场合早已驾轻就熟，原本枯燥无味的研究背景和实验设计竟能让他讲得风趣起来，尤其是最后那句：“想要让病人同意入组，就要和他们讲清我们这个药物的原理，还有是怎么设计的这次试验。亨廷顿舞蹈症在神经科里都算冷门，相信我之前说了那么多，但这间会场里真正能听懂的也是少数，更不要提毫无医学背景的患者了，尤其是当你把可能存在的风险一一跟他们提到之后，他们就会变得非常犹豫不决，那在这种时候，医生作为这项研究的实施者，应该怎么和患者沟通？我组里那些没经验的小医生看见患者犹豫了，就会说‘你们回去考虑清楚再来吧’，我们原来能达到四百例患者的研究，就这么被考虑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