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为安怔住,问:“什么意思?”
“你不上相。”
“……”
回家。
穿着高跟鞋站了一晚上,苏为安的脚已经疼得不行了,之前在同事面前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出了医院立刻就想把鞋脱了光着脚走,顾云峥看到她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地挤对她道:“打肿脸充胖子,穿平底鞋不好吗?”
苏为安骄傲地一扬头,说:“那不行,显不出我的大长腿啊!”
顾云峥的话是一如既往招恨:“大长腿还需要穿高跟鞋才能显?”
“……”苏为安瞪着他。
却见他在她面前蹲下身去,说:“上来。”
她把鞋脱了光脚走在马路上总归太危险了,他要背她。
意识到顾云峥的意图,苏为安迟疑了一下,问:“从这儿走回家有十分多钟的路程,你背着我会不会累?”
顾云峥答得干脆:“会。”
苏为安欢快地跳了上去。
沿着河边走回家,苏为安开心地趴在顾云峥的背上哼着歌,此时已经是深夜,河对岸突然响起一阵礼花的声音,苏为安抬头,只见硕大的烟花就那样绽开在天空中,她有些激动地拍了拍顾云峥,说:“你看,放烟花了,跨年了!”
河畔的夜风拂过他们的发际,绚烂的礼花将天空渲染得亮如白昼,顾云峥停顿了脚步,将她从背上放下来,与她一同欣赏着景象。
苏为安的脸上还映着天空中五彩斑斓的火光,她叫他:“顾云峥,许个新年愿望吧!”
顾云峥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结婚。”
短短两个字,却让苏为安的心中一动,她故作嫌弃地道:“俗气!”
顾云峥也毫不在意,只是问她:“你呢?”
苏为安帅气地一撩头发,说:“我这么有追求的人,当然是要研究出治疗亨廷顿舞蹈症的方法啊!”
顾云峥沉默了一下,忍不住打击她道:“你这么说出来,不怕不灵了吗?”
苏为安一怔,说:“是你先说出来的!”
“我是说给你听的!”
结婚这种事哪里是许愿求来的?他是在告诉她,他明年的计划。
“那……那我也是说给你听的,为了实现我的愿望,你要努力工作啊!”
顾云峥反应极快,说:“这样吧,你实现我的愿望,我就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他倒是算得挺好,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信心。
苏为安睨他,道:“要是你诓我,实现不了我的愿望怎么办?”
顾云峥将她搂在怀里,将她抵在河边的围栏上,俯身吻过她的嘴角,说:“那我就活该照顾你一辈子。”
她为什么觉得……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像被算计了?
苏为安刚要反抗:“你别骗……”
话还没说出来,已经被顾云峥以吻封唇。
但科研并不是一件你有能力就一定会有结果的事情。
近一年的时间,投入亨廷顿舞蹈症机制和治疗研究的苏为安屡战屡败,虽然接连几篇文章上了高分杂志,但同时,苏为安比谁都清楚,每发现一个新的分子就意味着可能有九十九个分子还不清楚,每算出20%的改善率就意味着这一组病人中,有将近一半的改善率要低于20%,他们的这些成果对真正的疾病治疗都是些不痛不痒的结果,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短期内有多篇成果产出,苏为安和顾云峥引起了业界的持续关注,风头无两,会议的发言邀请纷至沓来,苏为安每天除了做实验,就是在准备会议发言的内容,会场发言于她而言已经驾轻就熟,她已不需要顾云峥再替她多操心什么,可越是准备,苏为安越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全国神经科会议上,苏为安和顾云峥成了最引人瞩目的新星。会场里,她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带着赞叹和艳羡的面孔,听着那些赞美之词,脑子里忽然有一瞬的空白。不过是多发现了几个分子之间的联系,不过是验证了20%的运动症状改善,这并不能治愈或者逆转病情,就连延缓都做不到,为什么所有人已然欢欣鼓舞、心满意足?
周围被前来提问和寻求合作的学者包围,顾云峥逐一与他们交流过后,忽然发现苏为安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的目光飞快地在会场里环视了一圈,没有。
他随即出了会场,会场的大门刚一合上,他转头,只见门后的位置蹲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苏为安。
她双臂抱膝,将头埋在里面,从她颤抖的双肩来看,应该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