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勉强自己融入,也不必勉强自己。
温予骞瞬间的微怔之后,他微笑的弧度有些不一样了。
拍卖会由一家法国葡萄酒俱乐部主办,由于拍品中不乏顶级佳酿,甚至有20世纪初从欧洲沉船里打捞上来的珍稀香槟,因此吸引了众多身份显赫的葡萄酒爱好者与收藏家不远万里前来出席拍卖会。
孟莎式的双坡屋顶、古老的碎石墙壁以及精致的老虎窗勾勒出这场盛宴的华美外观。灯火璀璨的两层建筑内,拍卖会尚未正式开始,名媛权贵无不高谈阔论着热场。
“根据投资收藏的回报率显示,钻石为1。49倍,古典名画为16倍,顶级名酒则是37。69倍。所以今晚出手一定是稳赚不赔……”某位年轻的法国投资客轻晃高脚杯,侃侃而谈。
另一位英国老先生不予苟同,连连摇头:“马丁·路德说过‘啤酒是人酿造出来的,而葡萄酒是神酿造出来的’,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总是喜欢用金钱玷污神圣之物!”
气氛融洽的争执,其他几人也微笑着各抒己见,然后就在下一秒,这些声音悄然而止。
众人的目光汇成一束,望向门口。
跨进会场的是一双考究的黑皮鞋,往上是熨帖平整的裤脚与质料极好的西装,再往上,法式衬衫领口里男人的脖颈笔直修长,弧线完美的下巴微微尖削,再配上一张五官深邃且表情寡淡的俊美脸孔,令他整个人都于沉稳中透出一股疏离凉薄的味道。
“是……温予骞?”有人发出不可思议的小声惊呼。
“没错,是他!”
“可他不是退出葡萄酒界好多年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作为业内炙手可热的传奇人物,温予骞当年的隐退曾令无数人为之扼腕叹息,对于他退出的原因更是众说纷纭,至今没有定论。今晚是他复出后的首次公开露面,势必触发众人热议,引起小小的**。
一时之间,不少相熟的人纷纷朝他聚拢上来,热络寒暄之余,有打量,亦有探究。
温予骞倒是眸光淡淡,逐一颔首示意,偶有交谈。既不过分亲热,也不过分冷淡。
“阿予,好久不见。我们单独聊聊?”从会场一隅走来的年轻女人,适时地将他从人堆里解救出来。
温予骞顺势朝众人抱歉一笑:“我失陪一下。”
韩薇薇知道温予骞不喜欢应酬,借故把他带开,有多体贴显而易见。
她一袭V领黑裙,布料紧紧包裹着纤腰,沿着笔直的长腿顺滑而下,走起路来步步生莲。她没有佩戴浮夸的饰品,肌肤赛雪,墨色的长发高绾,只有耳垂上挂着一对的珍珠坠儿,性感又不失庄重。
待两人走到安静处,韩薇薇才略微紧张道:“许宴也来了。”
这样的场合许宴不来凑热闹才怪,温予骞波澜不惊地“嗯”了声,视线并没在她身上多停留。
拍卖会所在的建筑物隔壁有一家小咖啡馆,乐彤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已经半小时了。她捧着杯热牛奶,看着窗外发呆,等温予骞那边忙完过来接她。
先前温予骞的车从服装店驶来这里途中,他接过一通电话,是韩薇薇打来的。
或许是夜太静,韩薇薇的声音穿透手机,让乐彤也听了个大概。
原来韩薇薇今天傍晚抵达波尔多后,直接去了拍卖会,她看中了一瓶拉塔希特级园1990年份的葡萄酒,想让温予骞帮她拍下来。
温予骞在电话里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道“见面再说”。
乐彤不懂葡萄酒,不清楚拉塔希的价值,但能出现在拍品名录中的酒,定然价格高昂得吓人。
咖啡馆里音乐轻舒,环境优雅,乐彤晃了会儿神,又想起贝尔纳酒庄里那支碎掉的红酒。
她从窗外收回视线,有些酸涩地掏出手机,瞅了瞅自己从林爽那儿截下来的图片——流线型的酒瓶四分五裂,玻璃碎片落了满地,玫瑰色的**像是谁的泪,在冰冷的地面无声流淌。
难怪佛洛朗老先生要心疼,就连乐彤这个外行人看着都觉得难过惋惜得要命。加之这支酒的命运直接影响到明天的拍摄,乐彤心里简直五味杂陈,那丝刚被压下去的担忧又冒了出来。
就在她对着手机愁眉锁眼之时,一只男人的手冷不丁从她身后伸了过来,一把夺走了她的手机。
乐彤登时打了个激灵,本能地以为自己遇到了抢劫。可当她猛地转过头,嘴边那句尚未脱口的“抓贼”,便融化在了一片惊怔之中。
抢了她手机的男人衣冠楚楚,面容英俊,神情疏懒。他不但没落跑,反而眯眼仔细审视一番屏幕上那支碎瓶的酒标。
“……可惜了。”许宴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乡遇故人,乐彤愣住两秒才回神。
两人的注意力都在酒上,有没有打招呼已经不重要了,她不假思索问道:“你知道这瓶酒值多少钱?”
许宴思考的速度极快,不到一秒便给她换算好了:“大概是你不吃不喝两年的薪水。”
乐彤心里直呼太贵了,她原先盘算着如果把酒钱赔给佛洛朗老先生,也许能平息一下老人家的怒火,可两年不吃不喝……
许宴极善于察言观色,他端详了乐彤少顷,约莫猜到事情原委。他指了指她对面的空位,在她示意没人之后,他优雅落座。
人与人的缘分很奇妙,经过景岚镇发生的连串事件,许宴跟乐彤的关系已不再如最初那般紧张生疏,而是多了些像朋友一样的友好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