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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曲（第3页）

“不必了，你父亲做的很巧妙。”总裁打开监控录像，“你自己看。”

显示屏中，正是老家那张简陋的木桌，父亲的一只手正抓着毛笔在廉价白纸上写字。很明显，显示屏中是父亲的视野，监视者能通过父亲的视野来监督他的一切。父亲写完一个字，欣赏几分钟后摇摇头，在上面打了一个叉，放到废品纸堆中。

总裁看看监视时间，把进度条时间向后调了一段。父亲正用老年手机打电话，电话内容大致是说昨天月台那个坑挖错地方了，今天必须填回土去，不能让雇主发现。月台？一个陌生的名字。从通话的语气中可以听出，这是一件极其普通的安排，似乎父亲经常安排类似的工作。这可能是一件白事，父亲那时靠此为生。

然后，父亲的视野从山村一路向外，走了一小时后，他跳进一个土坑中，土坑很深，底部还有一个拐角，他躺在拐角里。从上向下看去，没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想让村民将自己活埋！”李峰大叫。

总裁苦笑一声，“回头去看，我也明白；但在当时，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你父亲经常做类似的事，按照当地的风俗，他也经常这样挖坑，然后躺进土坑看是否合身，谁知道，这次他根本就没出来。”

“你们不是有定位吗？他既然说了月台这个地名，他又躺倒月台的那个土坑里，难道你们就想不到他的目的吗？”

“我们的确有定位，可是定位都是按照经纬度定的，月台这样的地名是村民给自己土地取的名字，传播的范围太小，我们怎能判断出他到的地方正是月台呢？”

“所以，我父亲很了解你们。”李峰发觉父亲竟然欺骗了不可一世的外星人，一种别样的胜利感升腾起来。

“是，他是最了解我们的地球人，可那又怎样？现在他已经不在人间了。”总裁双手一摊，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

“我父亲的胜利不止于此，否则，我又怎能拿到他的统计模型呢？”李峰回敬了一个摊手的动作。

总裁摇摇头，“问题是，就算你知道了真相，又有什么办法呢？”

李峰顺势激将道，“既然你胜券在握，你能否亲口告诉我真相呢。我父亲留下的秘密，毕竟在仓促中遮掩着写成，内容难免含混。如果你怕，就请你直接告诉我。”

看着李峰挑衅的表情，总裁不屑地冷笑，“好，那我就告诉你，让你知道的比李致还多。你们生活在羊圈里，你们只是羔羊！”

原来，地球独特的文明进化史造就了意识各异的人类个体，也造就了沟壑丛生的人类大脑，从微观角度观察，每个人的大脑大相径庭，这种形态各异却又协调统一的构造引起高等文明的兴趣，变成他们的玩物和收藏品。人类大脑成为宇宙交易市场的珍惜之物，哪怕是一个受损的人脑模型，都可以换一颗中等行星。宇宙智慧联盟为了保护人类，特意将太阳系所在的区域标识成保护区域，严格禁止高等文明到此猎取。和人类世界一样，有买卖就有伤害。为获得暴利，总有抱侥幸心理的组织觊觎这种肥美的资源，于是，盗猎成了获取人脑的唯一手段。塞特斯集团就是最大盗猎组织派往地球的常设机构，他们的核心成员来自鲸鱼座。

由于保护区域的限制，盗猎集团只能靠打开虫洞的方法来到地球，而虫洞的出现是有时间规律的，虫洞的寿命最多只有两小时；人类大脑娇嫩脆弱，不能长久保存，获取后需要马上返回鲸鱼座固化出售。塞特斯集团的任务就是负责物色人选，将选中的人通过各种方法集中到一起，协助鲸鱼座文明偷猎。为了掩盖其行为，他们只能依靠事故、空难等意外才能秘密拿到大量人脑。猎取人脑的工作也很复杂，时间充裕，他们就杀死人类，复制大脑；时间紧迫，他们就把人劫走，带到其他星球再做处理。

随着高等文明对人脑的认可，人脑的价格越来越高，因此需求量也越来越大。李致统计模型巧夺天工的地方在于，它巧妙地把虫洞的打开时间和市场经济需求总量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果真能计算出事故发生的时间，甚至是事故的规模。世界上90%以上的灾难都是塞特斯集团一手制造的，因此，这个模型的准确率达到90%以上。如果这个模型被证明准确，人类必将检视自己的世界观，多方探索之后，势必发现真相，对于人类来说，可能是认知的飞跃，但对于塞特斯集团，则是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我父亲必须承认计算有误，悄无声息地平息这场争论？”

“是的，但李致先生开始时并不同意。”

“唯一能让他放弃的办法，就是亲情和家人？你们用亲情威胁他！”李峰指着总裁，声调越来越高。

“是的，这是人类的通病，也是你们之所以值钱的原因。”总裁幽幽说道，“我拿出你的照片，那时你还是活泼可爱的孩子。他只看了一眼，就沉默不语了。我建议他连续做出几个错误的预测，还建议他在大脑中安装上我们的监视设备，他接受了我的建议。”

“接受了你的建议？”李峰能够想到父亲那时的痛苦与无奈，为了家人，他只能选择屈服。不，他并没有屈服，只是选择了忍耐。他舐掉心头的血，强忍虐心的煎熬，将秘密和统计模型一天一字地写出来，最终留给了自己。想到此，他笑了，“那只是他的权宜之计，最终，我得到了你们的秘密。”

“那又如何？我了解人类的弱点，虽然每个人的弱点不尽相同。其实，从接到邮件那一刻开始，我就安排人全天候监视你。我知道你把母亲送回到了中国，甚至没人知道他的下落；你至今独身，了无牵挂。我们对付李致的办法可能对你不起作用，甚至杀了你都没用。根据对你资料的分析，你心思缜密，做什么事情都留有后手，你在世界各地都放满了资料备份，一旦失去联系，这些资料就会自动发送的。”

李峰的脸色变了，他的想法完全被总裁说中了。

“其实你改变不了人类命运的。就算你公开秘密，让人类发现了我们的存在，至多发生局部星际战争。从目前人类的科技水准来看，你的公开只能带来人类的灭绝。当然，我们也会遭受惩罚，不得不远遁他乡，我们可以承受。人类的命运就攥在你手中！虽然现在的形式可能让人类难堪，可毕竟付出的是极小的代价。”

李峰竟然无语。

“如果选择保守秘密，人类甚至都感觉不到难堪！世界上难堪的只是你一个人，我们会给你补偿的。”

“这是一个无耻的建议！”李峰咬牙说道。

“这就是现实。人生，是丰富多彩的，而且仅有这一次。如果你保守秘密，我会用鲸鱼座的技术，让你获得几百年的生命，几百年后，永生技术肯定成熟——你现在的决定，可能会让你获得永生。你要对得起自己。想想看，此刻，你不再是普通人，你是腰缠万贯的世界首富，同时还拥有可供挥霍的500年时间；还有，沉默能将星际战争推迟50年，你挽救了更多人类的生命。”

李峰沉默了，总裁的话并不是毫无道理。

看到李峰矛盾纠结的表情，总裁笑了，“我不会要求你毁掉统计模型的，你可以一直拿着它威胁我们。沉默，能让你挽救所有人的生命。”

李峰的脸色越来越白，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总裁，您说的很有道理，请问您掌握时空技术吗？我想让时间倒流。”

“那是传说。时间是不能倒流的。”总裁惬意地摆摆手，“大局已定，现在的问题只是条件了。除了穿越时空外，你可以拥有一切！”

“问题是，我料到你们会千方百计地控制我，不让我公开秘密的，我知道自己肯定会无法抗拒的。因此在上楼之前，我已经把父亲所有的资料和运算结果传播了到世界各地，并且用程序设定了自动公开的时间，只有这样，我才能战胜你们。现在，我认为你说的对！”

“那还不赶紧去关闭程序！”总裁咆哮起来。

“没用了，自动公开时间定在我上楼的那一刻。谁能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的！”李峰懊恼地抱住了头。

两小时后，全世界愤怒的目光都聚焦到迈阿密那座世界闻名的摩天楼，大楼顶层气势恢宏的鲸鱼标志急速闪动起来，一束束紧急求救的电波传向宇宙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