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哲贤,抱歉。
那道鸿沟太难逾越了。
或许这就是我无法成为人的原因。
我创造出了一批机器—一批缺乏独立思考能力的机器。
那是大国间竞争的武器,彰显了人类丑恶一面的武器。
而它们的缔造者,是我。
一个同样缺乏独立思考能力的机器人。
我犯下了大错。
那些军事机器人很容易被人利用。一年前,一个妄图统治世界的机器人群体利用它们发起了对人类的战争。
我之前说过,我对人类的能力一直持怀疑态度。
很不幸,这次也一样。
而又或许这是这个对机器人过于依赖的时代所致的能力低下?
我不知道。
再后来,我从新闻获知邹棋篌,那位年轻有为的B公司老总,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被乱石生生打死。
一同的,还有韩邪温。
但令人感到讽刺的是,那次发布会恰恰是关于怎样能使人类打赢这一仗的方案—制造出一种既具有机器人的思维方式又具有人的感性认知的机器人,它们能同时感受人类的渺小与伟大,它们不单单是服务型机器人,而更像是人类发展道路上的一个伙伴,与人类互利共生。
但是,取而代之的是新闻上一幅惨烈的画面—火光、鲜血、哭喊,一切似乎都笼罩在血色的薄雾之下,蒙盖了人类丧失理智后的疯狂。
镜头拉进,出现在画面中的不知名记者用同智商不及大猩猩一般的语言痛斥二人的行径。
殊不知那二人是在帮人类走出困境。
除了邹棋篌和韩邪温,还有好几家公司的领头人也成了恐惧引发的混乱的牺牲品。
我很清楚,领头人倒下了,很快也就轮到我们这些大学里的研究人员了。
不知为何,在那段时间,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四个人,想起邹棋篌对他们的评价—“但请容我插一句。你,你哥哥的团队,所有人,真像个孩子。”
“我感谢我们仍有一颗赤子之心。”
机器人济万秋早已被时间埋没。无人想起或提及,反倒是“人类”济万秋被认作罪魁祸首,承受着来自舆论的压力。
最终,我利用在一场暴乱中死亡的人的尸体进行了改造,伪装出了我自杀的假象。
在改造时,我想起了那一幕。
那是在一个全球性会议上,那时的我已成为“人”,遇到了邹棋篌。
“济万秋?”他小声对我说,“我曾认识一个机器人叫济万秋。”
“哦,我之前看过报道—好像他想挑战人类。”我不露声色地回复道,“我和它重名,只是不知道那位机器人……最后怎么样了?”
“它啊……”邹棋篌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不知是否装模作样地呷了一口,氤氲的水汽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它逃了。”
是呵,我逃了,带了一生的罪孽。
倘若到此为止是我的一生的话。
前几日,我获知最后一位跟随我的博士生在战争中牺牲了的消息。
“为了信仰。”
他在参军前留的遗书中这样写道。
而昨日,倪哲贤他们四人以往住处的所在区域刚刚停战。我前去,企图搜寻些什么。
或许是心灵的慰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