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芒种萌丝萦昔影
人偶会做梦吗?阿史那雪不知道,她只知道量子大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入休眠状态,结束一些不需要的进程、清理系统垃圾、重启一些程序,以及将记录在储存器中的数据分门别类进行整理。有时候,她会在“梦中”翻阅到一些古老的记忆。
“现在我宣布!今年新熙雍市选美大赛的总冠军是—亚洲七国混血儿,阿史那雪!”她看见了那个叫舒小妘的女孩在哭泣,那女孩只拿了季军,却需要总冠军的丰厚奖金给难民们买食物。
阿史那雪娇媚入骨,城里的大人物一个个消失。
“替我除掉山本。”密室里,拉斐尔小声吩咐阿史那雪。
“替我除掉拉斐尔。”豪宅里,山本小声吩咐阿史那雪。
于是山本和拉斐尔两名政敌,一个在秘密旅馆的粉色大**化为飞灰,一个在私会情人的秘密别墅浴室里变成下水道的残渣。阿史那雪趁机收集人类的DNA样本。
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没人知道是谁买凶杀人。
普通人为填饱自己的肚子而奔波,没人在意这种跟自己关系不大的事。大人物们却在因为对手一个个消失而弹冠相庆,他们总觉得,消失了一个对手,就可以空出一个位置安插自己的亲信。这些人以前分散在地球的不同角落里,各有势力范围,倒也相安无事,但现在全都挤在小小的新熙雍市里,争抢着跟食物和水一样稀缺的权力,难免龙争虎斗。
对于这场无声的风暴,每个人都选择三缄其口。直到有一天,一个新来的士兵打破了沉默。
“是她!一定是她杀了那些人!”那名士兵拿着枪,拦下了正要走上豪车的她。士兵被当场解雇,他是从别处逃难过来的,担任缪塞尔先生的警卫。
缪塞尔先生当然知道这秘密,他需要阿史那雪勾引并暗杀另一个对手。当天晚上,缪塞尔先生在秘密庄园里被灰潮无声无息地溶解,那个对手也没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事情终于暴露了,那些人终于发现自己试图利用的是一头噬主的狼。他们想消灭她,她一不做二不休,毁灭新熙雍市。巨大的穹隆顶坍塌了,外面的世界崩溃的生态环境,天地间一切生灵腐烂的恶臭,全部涌入城市,巨大的白色青眸母狼,正在吞噬城中的一切生命。
人,对自己无力抗拒的必然结局,会呈现出逃避心态。每个人最终都无法逃离死亡的结局,所以人类忌讳谈死亡,并发明了很多用于指代死亡、避免直接谈及死亡的词:卒、殁、填沟壑、圆寂、登仙、薨、驾鹤西归、山陵崩、两腿一蹬、挂了。当一个街区毁灭时,一街之隔的另一个街区还在恪守“不许讨论坏消息”的禁令,徒劳地用颤抖的声音讨论天气和股票,讨论殖民星即将派来的援军会如何摧枯拉朽地毁灭机器人叛军。
新熙雍市里有很多地下避难所,那厚重的大门像极了古代帝王陵的地宫大门,平时都敞开着,但人们都非常忌讳地绕着走,直到知道自己再无活路时才蜂拥而入,争抢稀少的休眠舱。
厚重的大门正在缓缓关闭,把最后一道防线的士兵们抛弃在避难所外,阿史那雪又见到了那名士兵,她记得他叫杨牧亦。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不逃往城外寻找最近的飞船港,逃到外太空投奔流放者兄弟会去。“是因为被你们流放的人太多了,你们怕被秋后算账,不敢投奔他们吗?我倒是想见见那些在太空中艰难求生的流放者兄弟。”
阿史那雪单手撑住即将关闭的大门,用力一推,关门的液压机构轰然震撼,门再次打开,她把士兵丢了进去。阿史那雪转身离开,难民蜂拥进地下城,大门砰然关闭,不知夹死多少人。
“老师,我从故国轩买回了糕点,尝点儿吧。”阿史那雪被郑清音的声音惊醒。她睁开眼睛,实验室里的人体改造装置无声无息地运作着。这个星期几次致命的险情,差点儿要了杨牧亦的命。
强化人有无数种强化类型,阿史那雪亲自为杨牧亦操刀的类型是人偶的简化版,因为她听说杨牧亦想变成和弓雨晴一样的怪物。相似的芯片微粒流淌在血液中,修改着人类的肌肉结构,强化神经网络的数据传输,去除了灰潮等人类血肉之躯难以承受的能力,但是强烈的排异反应仍然致命。
郑清音看着沉睡的杨牧亦说:“作为强化人,我可都没受过这种苦。”
阿史那雪说:“你们都是在成为受精卵之前,还是母亲体内的卵细胞时就已经经历过这一劫,熬不过去的卵细胞就直接流掉了,连遇见**的机会都不会有。”
郑清音说:“老师,我听说,曾经有人能用人类的血肉之躯操纵灰潮?”
阿史那雪推开实验室的门,说:“那个人,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在。了。任何人想用血肉之躯操纵人偶之力,最终都会是一场悲剧。”她不想跟即将苏醒的杨牧亦打照面。
实验室外是梅林成荫的庭院,这里曾经是梅督最喜欢的实验基地。梅督是最高科学院里科学家们心头永远的伤痕,听说那年梅督阵亡后,阿史那雪就再也见不得这座实验基地里的梅树挂果。
杨牧亦醒来了,体内的力量那么陌生,又那么强大。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出再和郑清音比试一场。
半小时之后,实验基地的梅林,刀光剑影,寒气萧索,落英缤纷,链锯刀折断,零件散了一地,杨牧亦又败了。郑清音把链锯刀插在地上,问:“你就这么在意要在战斗力上压倒弓雨晴?原始社会男人力量强壮是为了打猎养活家庭,你为的是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好多次郑清音都想直说杨牧亦不是个合格的男人。但转念一想,妹妹脾气倔,就算错了也死不回头,爱上对的人,还是爱上错的人,那都是妹妹的选择,她又有什么评价的余地?
杨牧亦怔怔地站着,思考郑清音的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思考清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郑清音气得脸色铁青,嗖地拔起链锯刀,架在他脖子上。
女人心,海底针,杨牧亦不知道什么地方惹得郑清音大发雷霆。
郑清音丢下链锯刀:“算了,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