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的战栗控制着每一根神经,我操起一根木棒冲它们挥舞,发出驱赶的吼叫声。可它们并不害怕,其中一只率先扑了上来,咬住木棒,我随即高高举起,用力往外抛。那只龇狗悬在空中,我一脚猛踢它的腹部,它一阵疼痛松开嘴,后退几步继续跟我周旋。
后面那只则悄悄移到我背后,我不断变换身位,想留一条逃跑的路线。我想到随身带的肉干,掏出腰间的小刀,在大腿肌肉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剧烈的疼痛感在恐惧面前已无力声张。血的气味很快弥散开来,两只龇狗锁定猎物准备进攻,我迅速掏出肉干沾上大腿的鲜血,在它们面前晃了晃,然后掷向远处,一只龇狗追着肉干而去。
另一只竟对小饵不感兴趣,更加专注地瞪着我。如果再不及时脱身,血流不止的我就成了活靶子。我一瘸一拐地往山崖边跑,它很快追赶上来。我下意识伏倒在地,立马翻过身来,将小刀握在木棒顶端,另一端则撑在地面。身体蜷缩起来,像是婴儿的姿态。
那龇狗来不及放慢速度扑了上来,我全身紧贴在地,它的身体在我面前划出一个弧度,竖立的小刀正好割开它的胸膛。它没来得及咬住我脖子就瘫倒在一旁,内脏流了出来,一股难闻的恶臭令人作呕。
我用木棒支撑着自己全速跑到山崖边,远处那只龇狗闻到气味折返回来,它没来追我,同伴的肉已足够喂饱它。
我忍住疼,用木棒缠绕着藤条一点点往下爬,中途,我竟发现另一侧山崖的横面有一扇巨大的金属圆门。我使尽全力攀过去,用木棒敲了敲,回音表明这门足有十扇木门那么厚。金属制品在大乐城很少见,而这,说是从天外飞来的都有人信,但那里面会是什么呢?
我继续向下,着地后,确信自己已经来到大乐城以外的领地。外面的景象十分萧瑟,不仅寸草不生,空气也异常混浊,连月光都被浓雾遮蔽了。
我回头望了望大乐城,深蓝色夜空边缘有一圈半弧形的浅白色线条,那条线看不到边际,静静悬在高空,似有一个巨大的透明水泡罩在大乐城上方。
所有疑惑如潮水般涌来,可在夜里无法看清更多,我准备找个地方安顿一夜,明天继续往外探索。刚迈出脚步,才发觉腿上湿透了,一股血腥味送入鼻腔,我正要抽出腰间的绳子缠住伤口,可没动手便觉一阵天旋地转。
醒来后已是第三天,在长老屋子里。
我第一眼看到的依然是将离,她哭红了双眼,紧握着我的手,“松落,你醒了!”
“我又回来了?”我很快恢复神志。
“你一个人跑去边界做什么,伤口怎么弄的?长老还亲自出来找你,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都快没气了!”
长老做了一个手势,将离努力平静下来。
“回来就好。”长老喝了一口茶。
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不是现在,“对不起,长老……”
“不用对不起,大乐城的人,从来都不曾说过对不起,你忘了吗?”
“是的,长老。”
“你都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
“也罢,这几日你好好休养。”
我不作声,求索的欲望替代了惭愧和自责,我回想那次遭遇,想起明明命悬一线却很快恢复的将离。于是我偷偷揭开包扎布,发现腿上的伤口竟已全部愈合,只留下一条极细的疤痕!
那一刻,我惊觉大乐城还藏着许多看似乌有一样的秘密。
休养几天后,我偷偷找到将离,“你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要不我们一起去问长老?他什么问题都能回答,不管是劳作技巧,还是怎样解除病痛,或者预测庄稼生长需要的天气,甚至是解梦,他都能为我们解决。”
我犹豫是否要告诉她那些秘密,可担心让她再次陷入危险,我又悄悄去找过于朔和流荧,他们同样劝我不要多想,也不要再去边界。我彻底没了计划,长老的权威让我不敢质疑。直到有一晚,我又做了一个梦。
梦境中,我在一间白得发亮的房间,里面摆满好多异形的器具,有长着翅膀的金属巨鸟,有能容纳下一人的蛋形透明舱,还有很多金属制成的手臂或躯体。我流着汗从梦中惊醒,这噩梦让我意识到,我跟旧都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外在的一切宁静如昨,我看着太阳日复一日从地平线上跃动升起,看着炊烟升起像是在祝福大地,看着透亮月光清洗前日的困顿,我看着将离熟睡的可爱脸庞,我在镜中看着自己。
我凭记忆画出大乐城的地图,以及边界大概的位置,圈出几处最容易离开的出口。终于,我鼓起勇气去找长老解梦,带着这份地图,跟他说,我想离开,我想回去看看旧都,我要找回从前的记忆,否则,我无法把不完整的自己交给将离。
“你的梦,就算是丢失的记忆,那又如何?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有。我要去把记忆找回来。”
长老目光如炬,“你想好了吗?”
“是的,我想好了。”
“你觉得农耕文明比不上旧都的高科技吗?”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你看这里,没人在意自己是谁,没人关心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们只拥有今天,所以,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出问题。”
“可是……”
长老捋了捋胡须,“你去了两次边界,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