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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息梦(第2页)

当第一次在剧场之外的地方细细观察闫潇,他害怕光线太强。她一头齐肩中发,蜜桃一般的脸蛋,睫毛和酒窝都自成符号,说话微带乐感,**中带着洒脱,仿佛一个人既是行动的动力,又是行动的主体,既是独唱者又在唱和声。她看世界的方式和她的包容尽得其妙,她的一切,让他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冲动。

没过多久,孟一也成了职业梦主,习惯通过另一种方式活在银幕上。他梦到过世界末日、地球初生,在梦里继续思考宇宙到底是闭合,还是无限延展,这个问题曾让他发狂,他梦到过和闫潇相遇在各种电影场景,还有那些面目全非的人,他们在大地上有许多面目,携带着迥异的浮世之脸。

这些每每让他晕眩,让观众上瘾。

夜晚,他们抵额入睡,太阳穴上的贴片晕出细小的、彩色的光圈,如同分崩离析的彩虹。

睡前,闫潇问他:“你今晚又会梦见我吗?”

“我怕我不愿醒来。”

闫潇用指腹轻轻抚过他的眼睑,“睡吧……在梦里,唯一的出口,是入口。”

闫潇蜜桃味的呼吸贴伏在他脸上,像潮汐拍打海岸。看见她静谧如满月的脸,孟一思索着以后的生活,但不管故事如何进展,希望此刻安睡的她是个结局。

重庆转而进入秋季,孟一的梦变得浪漫起来,他常常将现实的细节移至梦境,又用力将梦里的一切推向现实。梦境贩卖剧场这个虚幻之地,成了收容人们如床枕一般的栖身之所。

那个迷幻的梦让孟一重新回到大众视线。

他在梦中,思之以形,而忘了具体,他时而变成雄鹰,翅膀盖过海洋和陆地,时而裂变成细菌或灰尘,找不到立锥之地,他的体内充满悖论,目睹大地与万物如何发生关联,在一片牧草的青穗中又想起那个赴死的春天,颤颤巍巍的地平线上,他倒立着看那夕阳像是看着一张破碎的脸,随即感觉自己成了一把犁,正挖掘环形沟壑,后来,眼睑微微疲倦,索性就降落在闫潇肩膀上,在银制的天空下,稍作停留,如果不是星斗在轻轻**,还以为宇宙被按下了暂停键,在一切坍缩之前,他问她一句“你愿不愿意”。

她说:“好。”

他们找到梦境贩卖系统的发明者赵枫楠当见证人,仪式就在剧场举办,酒红色的帷幕拉开,她的手将他紧紧握住。再次站在聚光灯下,孟一无所畏惧。不少人认出了他,那个坠落的演员,这些日子他去了哪里,为何没有再拍电影,他的脸又……

一切疑惑都无关紧要,他也无须在意。令他诧异的是,大家都主动绕过那些问题,只有此时此地,只有祝福。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在哪一刻全然放下的,放下自卑与怨恨,在下棋和爱情中,都容易有这样云开雾散的时刻。

闫潇笑得像个天使,经由那笑容,孟一认识到她灵魂的基本特征,她在梦里就像一只振翅疾飞的鸟,一支正中靶心的箭,现实中却以更加柔和婉转、甚至略带游移的方式表达。这可爱的反差让他更爱她。

他也笑了,第一次那么肆无忌惮地笑,每一块脸部肌肉都松展开来,不在乎他们看到的是怎样的表情。只有在一无所有时,他才有机会明白,这是经过蒸馏和过滤的感情,一种不企图占有对方的爱情,就像数学家爱他的符号、诗人爱他的诗句一样,把它们传遍全世界,通过梦或是别的方式,成为大家的共同财富。

梦境贩卖系统是赵枫楠博士的发明,最初用于脑科学研究,通过测绘脑内神经细胞脉冲电流产生的生物磁场,来推算大脑内部的神经电活动。后来,他希望用“贩卖梦境”让这项技术更快地发展自身,却无意为这个城市增加了一种新的驱动方式。

赵枫楠在台上宣布,这是梦境贩卖剧场成就的第一对爱人,所以,需要有一个不一样的仪式。孟一和闫潇交换戒指,戒指上嵌着一枚微型芯片,那是对方所有的梦境拷贝。幸福过后,他们沉沉睡去。越来越多梦境像海水漫过他们脚下的土地,形成一道道柔和、低回的褶皱,向着仙乡梦国奔流,而他却对此毫无知觉。

孟一第一次梦到未来,梦见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过着一种全然陌生的生活。在遥远的未来,科技发展到车子可以在城市中间飞行,人住在可以任意改变墙面的住所,交通轨道可以随时根据道路变换,甚至是天空的颜色和雨滴,都能改变成更适宜的样式。还有很多,一切新鲜至极又充满无限的想象力,而这,真实得如同发烫的床枕。

或许是从最深处的井底跃出水面太过容易,他一下拥有了突如其来的爱人、莫名其妙的梦的救赎、未经抗争便轻易获得的认同。

剧情的转折如同被刻意书写。

夜里,苍穹与他们如此贴近,半梦半醒之间,他跟她的目光有过温柔的接触,似乎有未经思索的爱语升腾到她唇边,而他也带着一种严肃的感觉,退缩回他的自我,收敛起幻想,降低思想的敏锐。孟一看着她的脸,在想—

不,睡吧,别想了。

在梦里,唯一的出口,是入口。她听到一个声音。

没人记得是从哪天开始的,也没人知道人类为什么失去了做梦的能力。在地球自转到太阳光照射不到的角度,大脑潜意识便停止运作,似乎被一道看不见的阀门封锁了。一个人、十个人,越来越多,像前赴后继的海浪奔向沙滩、被迫搁浅。

“不再做梦”,从一个不起眼的话题,变成诡异的非自然现象。最开始,无梦的日子并没有掀起太大波澜,毕竟无关痛痒,人们还饶有兴趣地议论,社交场合也总能分出有梦派和无梦派。渐渐地,梦的悄然退场像一场瘟疫蔓延,稠密的夜变成人们试探自己的神圣时刻,在得到任何确切答案之前,一种集体无意识在现实生活中投射出暧昧的阴影。

无梦,成了一种形而上的噩梦。

后来,有艺术家把曾经做过的梦,能回忆起来的部分,画成画、砌成雕塑、写成诗和歌,还有越来越多新的艺术形式,电光和烟火相互缠绕的霄云、混淆五种感官的暂留,超越体验、享受、时间、空间一切可形容名词的……梦的艺术,它,成了梦本身。甚至有人把逝去的梦当作图腾膜拜,试图在自己充满悖论的身体里唤醒它。

有人说,是普罗米修斯盗走了人类的梦,将它们当成礼物送给受赠者。但是,梦,去了哪里?为何我们必须继承那些缺失?如若它去而复返,会以怎样的方式降临?

大学里有了一种新专业—“梦境与人类文明发展关系的理性研究”,有年轻科学家乐观地表示,无梦或许带来了一种启示,这正是脑科学理论研究在二十一世纪下半叶遇到最大的发展机遇,一旦跨过这道坎,人类智慧会顺着这条阶梯继续向上攀登,未来将不可限量!

而过去的一切,在新新人类眼里并非都是过期的罐头,比如“梦境贩卖系统”,在这个无梦时代,它正好被当代科学界视为最具有远见的发明,而随之保存的大量梦境拷贝,则成了科学家们对“无梦症”展开研究的一手素材。

实际上,对脑电波的定量研究,亦是对意识的定量研究。他们将梦境拷贝呈现出的脑电波频率记录、转译,那些过去的人类在做梦时,大脑有节律的神经电活动呈现δ波或纺锤波状态,一条波动的弦,竟能衍生出万花筒般的画面。这些由大量神经元同步发生的突触电位经总和后形成的梦境,纷乱而零碎,如同盛夏午后的树叶间隙漏下来的碎光,按时出现,旋即消散。

当这种平常定律成为一种过去,普通人对自己的缺失泫然欲泣,就像是一篇写坏的文章,再怎么改善表达技巧都无法重塑其精妙。一位叫敬一唯的科学家誓要让这篇文章重焕光彩,她被调到专项研究组之后,将现代人的脑数据与过去梦境的脑电波波形做对比,在庞杂的数据中,她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想。

“您相信全息梦吗?我们从这些拷贝里看到的,只是梦的局部,但是全息梦可以通过梦中的任意一个画面或细节,看到所有梦的全貌,所有的。”敬一唯将所有数据摊开,展示给对面的方博士,那些波形和图纹似银河哗啦泻下,密集地包覆在他身上。

“所有的梦,你是指,一个人所有的梦,还是?”博士往后仰了下身子,仿佛害怕惊扰到银河。

“所有人,所有的梦。”敬一唯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微笑,洋洋自得于刚刚惊起的涟漪。

方博士认可她接下来的实验,以现代失梦的人类作为基点,将从前的梦当作大海上的航标,试图循着这航迹找到自己的方向。就像如果不参照天上的某个点,就没法确认自己在大地上的位置一样,一个人要弄清楚自己身在地球何处,首先得弄懂自己跟月亮或星星的关系。

是一段失败的感情给予她启发,想知道自己为何失去,就先与失去的东西再次建立联系,好比重新穿上这些旧衣物,给未成形的亲昵赋予更加精确的含义。AI助手曾将她和男友留下的所有信息和数据进行过比对分析,与他们的情感进程相匹配,在一次次对细节的回溯中,她最终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她不够爱他。

“碰到天空之后,双脚才能落地。”她喃喃自语着,想起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此时此刻,那些画面遥远得像是波江座的一朵玫瑰。但是,她懂得梦的奥妙,不仅会流逝,还会回潮,像浪一样。

在助手的帮助下,敬一唯特别挑选了50份梦境拷贝,找来49位志愿者,她自己也会亲自参与其中。这个研究项目的初期阶段是将梦境拷贝里的画面通过脑机接口灌入志愿者的大脑,并设定好激活程序,那些梦便会在他们进入浅度睡眠时自动发酵,跟他们的意识保持同步运行,然后又在播放完毕后自动终止,如同夜里的昙花。通过此前在志愿者大脑上安装好的测量仪,检测大脑在“做梦”时的脑电波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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