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个小伙子站起来,收了屁股下的马扎,朝我们挥挥手。王毛毛回头给我使了个眼色,迎了上去。
“这位是关老师,”王毛毛礼貌地介绍道,接着又用肩膀指了指我,“关老师,这是我在微信上给您说过的那个谁,李正泰。”
我拉起她的胳膊就往回走。
“哎哎哎,你干吗呢?”王毛毛不依不饶。
“这种骗子扎堆的地方你也信有高人?”我压低声音说,“就刚才那个看相算命的大爷,还有这大半夜坐胡同里不进屋的资深空巢男青年……”
王毛毛拽住我的手腕,挤出十二分的真诚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可疑的地方才最可信。他值不值得信,聊聊你就知道了。”
看着她执迷不悟的样子,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指指路灯杆上的告示:“你以为那是谁贴的?八成就是那大爷。为的就是初筛一遍目标客户—比如你……”
“兄台!请留步!”那位“关老师”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来,“兄台怎么称呼?”
我回过头,在路灯光下,这才看清—他居然是我在8月8日早上会遇到的外卖小哥!
“关老师是吧?”我问,“研究什么来着?”
“小弟不才,专业方向是场论与宇宙学。超弦理论和M理论是鄙人深感兴趣的领域。”
“那你还学人算命?要不我给你算算?”
王毛毛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我:“别闹。”
“关老师,”我说,“你的命,黄袍加身,每天鸡鸭鱼肉相伴。我说得对不对?”
他先是一怔,接着沉默了。
王毛毛看得目瞪口呆。
“宇宙的终极秘密就藏在你胸口的三颗痣里。我说得对不对?”
他点点头,接着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震惊、痴迷、疯狂、热切、怀疑—旋即双手护胸:“兄台怎会知道我胸口有三颗痣?”
王毛毛说:“深藏不露啊!李正泰,没看出来原来你才是高人。”
“别听他瞎扯了,他的主业就是送外卖,走吧。”我拽紧王毛毛的胳膊,拉着她朝胡同口走去。
“此言差矣。”身后,外卖小哥一字一顿地说,“鄙人的主业是理论物理研究,送外卖只是科研之余的一项消遣。”
我拽着王毛毛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
身后传来外卖小哥那尖细的男声:“在下听王姑娘说,二位在找‘换乘点’?”
我站住了,王毛毛在一旁歪着脑袋,屏息凝神、察言观色。
我转过身,走回他面前:“这事有解?”
外卖小哥点点头:“可以一试。”
“你真相信有时间循环这回事?”我问。
外卖小哥一脸虔诚:“时间循环的存在,在数学上已经被证实了。虽然在物理上还没有被证明,但这只是时间问题—这么说有点绕。”他说,“在下的意思是,这个时间问题迟早……”
“有办法找到换乘点吗?”我看着他,权衡着要不要相信一回“民科”,死马当活马医。
他拿右手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理论上来讲,鄙人能计算出你们所要经历的时间重启的次数。”
“这么说我们能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越狱成功了?”王毛毛高兴得跳了起来,伸出两只纤细的胳膊,像只猴子似的整个人挂在我脖子上。
我正费力地把她从我身上摘下来,外卖小哥神不知鬼不觉地飘到我俩耳边,轻声道:“冒昧问一下,要是鄙人猜得没错的话,二位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