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行啊,关老师。”陈果吸溜着泡面说,“这不还是换汤不换药吗?”
“不不不。”关老师说,“且听我娓娓道来。你们知道那个跟物理学家打赌‘上帝不是左撇子’的泡利吗?”
王毛毛和陈果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一部讲量子力学的电影里提到过泡利。”我说。可是我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那部电影的名字了。
关老师点点头,两眼放光:“曾经有人问泡利,如果死了之后上天堂,可以问上帝一个问题,会问什么。泡利说,会问上帝‘为什么是一百三十七?’”
“为什么是一百三十七?”我们仨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遍。
“泡利生命的最后十年都在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连他死的时候,病房号刚好也是一百三十七。”
“等他真的死了就会发现根本见不到上帝他老人家。”王毛毛说,“只会在死前的十四个小时里不停循环。”
“泡利的问题,其实就是你们要找的答案。”关老师说,“真相只有一个:不管是谁,在死亡之后都会经历一百三十七次时间循环。因为泡利关心的一百三十七,来源于物理学上的一个公式,而它可以简写作一个希腊字母—”
王毛毛恍然大悟道:“阿尔法。”
“我早就该想到答案是一百三十七,而且只能是一百三十七。”关老师拿笔戳了戳桌上的草稿说,“太完美了!所有的数字—从质量、长度到电荷、速度、普朗克常数—所有物理学用来描述世界的数字都带有量纲,比如光的速度是30万千米每秒,你的体重是130公斤……”
“我只有124公斤。”陈果急忙站起来撇清。
关老师点点头,示意他坐下,然后当着我们的面写下了一个让人看着就费劲的公式:
α=e2(4πε0c?)
“看明白了吗?”
我们仨一齐真诚地摇摇头。
关老师的热情并没有被我们浇灭,他的两瓣嘴唇反而像失禁的括约肌一样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地说了起来:
“牛顿经典物理的时间观构建于伽利略的蓝图之上。时间一直被认为是基本标量的一种,就像我们为了描述世界而人为设定的另一些标量—长度、质量等。直到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横空出世,把时间作为构建宇宙的一个部分,他说过关于时间最著名的一个论断是—”
“时间不存在”。我说。
“对!”关老师激动地点点头,竖起一个大拇指,“这位同学都会抢答了!爱因斯坦说时间是一个幻象,是不存在的。所以不能作为定量。这就意味着……”
他看着我们,露出循循善诱的笑容。
“意味着?”我们异口同声地问。
“意味着时间是无量纲的。”
说实话,我打心眼儿里不在乎“时间是什么”。作为一个电影放映员,我的理解力到“时间不存在”这里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然而在关老师睿智而又慈祥的目光注视下,我们盛情难却,只好蒙混过关地点点头。
他继续说道:“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话,这是上帝为不存在的时间所设计的唯一答案。”
这时时钟敲响了。
晚上七点整。
还有三十七分钟,时间就又要重启了。
王毛毛扭过头,突然问:“李正泰,我们经历了多少次时间循环了?”
“一百三十六次。”
爱因斯坦说,上帝不掷骰子,可他老人家掷了;泡利说,上帝不是左撇子,可他老人家还真就是左撇子;关老师说,上帝为不存在的时间设计的唯一答案是一百三十七。
如果真给他蒙对了,那三十七分钟后,我们即将走到时间循环的尽头。
我和王毛毛面面相觑,好像两个原本被宣判了一百三十七亿年有期徒刑的囚徒,突然又得知明天就可以刑满释放一样。命运的变化无常让我们心潮起伏、无言以对。
在那之后,会是万劫不复的刀山火海,还是一切照旧的庸常之海?
—抑或是,一个美丽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