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司沉偶尔抬眼看他一下,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不是恼怒,也不是厌烦,而是一种……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保护欲。
这家伙,平时看起来挺机灵,怎么一遇到事就慌成这样?像个没经过风浪的瓷娃娃,碰一下都怕他碎了。
他忽然想起白曜阳独自一人吃盒饭的样子,想起他在月光下认真舞剑的样子,想起他对戏时那双发亮的眼睛……这个年轻人,似乎把所有的专注和热情都投入到了演戏里,而在人情世故和应对意外方面,却单纯稚嫩得可笑。
“真没事了。”包扎完毕,麦司沉活动了一下手臂,再次对白曜阳说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奈,“拍戏受伤很正常,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白曜阳抬起头,眼圈还是红的,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低低地:“谢谢麦老师……我、我下次一定注意……”
那眼神里,除了愧疚,还多了些别的东西,像是感激,又像是某种下定决心般的郑重。
林导见麦司沉伤势无碍,也松了口气,宣布暂时休息,调整状态后再拍。
人群渐渐散开。
麦司沉在李盼的陪同下往休息区走去,经过白曜阳身边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投来的、依旧充满不安和关注的目光。
他没有回头,但心里那片原本因为偏见而冰封的湖面,似乎又裂开了一道更深的缝隙。他看到了白曜阳光芒背后的真诚,也看到了他那份不设防的脆弱。
这种反差,莫名地,让他产生了一种连麦司沉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保护欲,如同初春的嫩芽,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悄悄探出了头。
冰咖啡与卡通创口贴
麦司沉的独立休息室里,空调安静地输送着冷气,将片场外面的燥热与喧嚣隔绝开来。空气中还残留着一点点消毒药水的气味,是刚才李盼帮他重新处理伤口时留下的。他靠在柔软的沙发里。
手肘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带着消毒水刺激后的灼热感。他闭着眼,眉头微蹙,倒不是多疼,主要是烦——耽误拍摄进度,打乱工作计划,还惹来一堆不必要的关注。
李盼刚被导演叫去沟通后续拍摄调整的事,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
正当他有点烦躁地捏着眉心时,门口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欲进又止的动静,像只胆怯的小动物在洞口徘徊。
麦司沉掀开眼皮,没什么情绪地朝门口瞥了一眼:“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先探进来的是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然后是白曜阳那张写满了不安和愧疚的脸。
“麦老师……”他声音小小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我、我能进来吗?”
麦司沉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的那点不耐烦散了些,淡淡地“嗯”了一声。
白曜阳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反手把门虚掩上。他站在沙发前,距离麦司沉几步远,不敢靠得太近,眼神时不时瞟向那裹着纱布的手臂,嘴唇抿了又抿,才像是鼓足了勇气,开口说道:
“麦老师,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显然情绪还没完全平复,“我……我带了些药过来,是……是我平时用的,效果很好,不会留疤……”
他说着,献宝似的将那个药盒双手递过来,动作笨拙又认真。
麦司沉没接,只是目光落在那药盒上。全是日文,看起来确实是进口货。他的视线又移到白曜阳脸上,年轻人低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副样子,莫名地,让麦司沉想起了某种做错了事、耷拉着耳朵的大型犬。
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
“不用了,剧组有医务组。”麦司沉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白曜阳执拗地举着药盒,没有收回手的意思,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恳切:“这个……这个防水效果很好,贴上之后洗澡也没关系的!还有杀菌……是我试过最好的!”
他似乎怕麦司沉不信,急忙打开药盒,从里面拿出独立包装的创可贴。那不是普通的肉色创可贴,而是印着某个色彩鲜艳、线条圆润的动漫角色图案,看起来……十分幼稚,与眼前这凝重道歉的氛围格格不入。
麦司沉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看着白曜阳捏着那张与他气质严重不符的、花里胡哨的创可贴,一脸“求您用用吧这真的是好东西”的真诚表情,心里那点因为受伤而起的烦躁,彻底被一种混合着无奈和好笑的感觉取代了。
这小子,道歉的方式都这么……别具一格。
“真不用。”麦司沉再次拒绝,但语气似乎没那么生硬了。
白曜阳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举着创可贴的手也慢慢垂了下来,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连那头看起来总是很柔软的黑发似乎都失去了光泽。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小声嗫嚅:“哦……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
那声音里的失落,几乎要凝成实质滴落下来。
麦司沉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头莫名地软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自己要是再这么冷硬地拒绝下去,这家伙可能真能当场给他表演一个“猛男落泪”。
“……创可贴留下吧。”就在白曜阳准备转身离开时,麦司沉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下次换药的时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