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生摸了摸她的头:“不回去了,再也不回去了。”
小丁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慢慢的,有眼泪滑了下来。何春生给她擦了擦泪,说:“我是个王八蛋。”小丁伸手捂他的嘴,哭着说:“如果和我在一起你的良心会很难受,你就回去吧,我不怪你。”
何春生苦笑了一下,说:“我回去会更难受,你不了解我老婆。”
“看上去她挺文明的啊,难道是装的?一进家门就变成泼妇了?”心愿终于得尝的小丁很好奇。
“你谢谢她不是个泼妇吧,我不怕泼妇,我怕有教养的人,他们总是沉默不语,不让别人看见他们的心,他们办事冷静,眼里装着刀,一刀一刀地专剔我这样的人的自尊。”说完,何春生捏捏她的鼻子:“嗯,你看我的样子像个小白痴。”
小丁刚要恼,何春生又道:“我喜欢你的这白痴小样。”
何春生的手机又响了几次,都是何顺生打来的,他只是看了看,没接,再后来,就关机了。那天夜里,他很用力地和小丁**,一直把小丁做得连起来上厕所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才心满意足地抱着她睡了,他想这样睡死算了,明天像个不可预期的怪兽,让他害怕。
可是,明天还是会变成今天到来。
第二天,他在超市门口看见了气势汹汹的哥嫂以及母亲,他们用悲愤的目光死死地看着他,像是用出了足以杀死他的力气。
何春生低头,避开他们的目光往超市走,被何顺生一把拽住了:“今天你不用上班了,我替你请了假。”
何顺生拖着他往车站去,何春生没做太多挣扎,正是上班的点,他的同事们正从车站赶往超市,行色匆匆地和他打个招呼就奔超市打卡去了。
他们上了车,下车,回劈柴院的家,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都沉着脸,努着满腔的愤怒。
何春生低着头,表情倔倔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何顺生一看就知道,他兄弟的家庭完了,没药可救了,何春生的这个表情,他太了解了,但是,他不能因为何春生是王八吃了秤砣就放弃对他的管教,他指着何春生的鼻子问:“说吧,你打算怎么着?”
何春生小声嘟哝:“我想怎么着你还猜不出来?”
何顺生扇了他两耳光:“今天,店里的生意我也不做了,我陪着你,去跟织锦赔礼道歉。”
何春生摸了摸火辣辣的脸,不吭声。何顺生火了,踢了他一脚:“你听见了没有?”
“我不去。”何春生挺着脖子犟了一句。
忽然,李翠红尖尖地喊:“妈,妈……”
何顺生一看,母亲气得背过气去了,就又踹了何春生一脚:“你要是把咱妈气出个好歹来,不砸死你我就不是何顺生。”
何顺生帮李翠红把母亲扶到椅子上坐了,又掐又拍地才把母亲折腾得缓过气来,母亲长长的出了口气,看了一眼何春生就又闭上了,眼泪淌了出来,何春生低着头,像被判了死刑自己也认了死囚犯。
母亲拍着胸脯又大喘了几口气,有气无力地跟何顺生说:“你问问他,织锦哪里不好?”
何春生不待哥哥来问,就答了:“我和她过不到一起去。”
母亲哀哀地看着何春生,说:“就是你和织锦过不到一起去,那一对儿子你也不稀罕了?”
何春生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只觉得一阵钻心刺肺的疼,从胸口蔓延开去。
母亲趔趄了一下,站起来,一把拉起何春生的手:“走,去和织锦赔个礼,织锦总要给我这张老脸点面子。”何顺生见何春生坐在床沿上没有动的意思,就去又踢了他一脚:“要把咱妈气死?”拽着他一条胳膊,就往外走,李翠红在身后锁了门,等她下楼出院,何顺生他们已经坐在出租车里等着了,她有点心疼出租车钱,可这是非常时候,也顾不上了,就快快钻进去坐了。
在路上,何顺生给织锦妈妈家打了个电话,知道织锦请了假没上班,正在南京路呢,到了楼下,何春生先下了车,他踟躇了片刻,突然拔脚就跑,何顺生见状,一个箭步从车里冲出去,一把揪住了何春生的上衣,朝屁股就踹了一脚:“王八蛋,你丢人丢上瘾了?你再跑一步我他妈的就敲断你的腿。”说完,拽起他就往楼上走。
门是织锦开的,她低着头,眼肿得像桃子。母亲一进门,就攥着她的手,一边骂何春生一边哭了起来,妈妈一直冷着脸,对何春生看也不看。织锦让母亲在沙发上坐了,转身去泡茶,何春生垂着头,站在靠墙的位置,像一棵蔫在烈日下的草。
这个场面,是织锦不曾想到的,她有点尴尬,不知该怎样处理了,她是该掉眼泪呢还是该冷漠?她看了看何春生,见他那副德行,就觉得心里冷冷的硬硬的。
母亲厉声呵斥道:“春生,还不给织锦道歉,当着我们的面,你下个保证,保证痛改前非和织锦好好过日子。”
何春生咬了咬嘴唇,看了看织锦,织锦仿佛视他若不见。
去意,在何春生心里,就又硬了一点。这时,何顺生也厉声叫他,很威严,当然是给母亲帮腔的。
何春生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突兀地,就跪在了妈妈和织锦面前,他直直地跪在那里,什么也没说,只是咕咚咕咚地嗑了几个头,声泪俱下地说了声:“妈妈,织锦,我对不起你们。”说完,趁大家还在发愣的时候,一骨碌爬起来,转身拉开门就跑了。
母亲喊了一声畜生啊就又哭了起来,妈妈的眼泪也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在织锦结婚之初,她曾担心织锦看不上何春生而早晚会和他离婚,却万万不曾想到,竟然是何春生抛弃了织锦。
母亲哭了一会,就起身告辞了,也没再多说什么,事到如今,去意已决的何春生都跑了,除了羞愧,她还能说什么呢?
望着婆婆踉跄的背影,织锦的心,也碎碎的,她也是母亲了,知道一个母亲的疼,比任何人都更甚,只是,她没办法,是何春生不要她了,她总不能去哀求辜负了她的何春生吧,何况,她也不想,一万个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