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没有立刻回答,静静看了陆致清片刻,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陆致清以为他气虚说不出话,正想安抚,就见少年轻缓地点了下头。
“蘅儿。”少年自己试着念了一声。
他似乎觉得这名字很好,唇角弯了一下。
见状,陆阿嬷去了灶间准备午食。
蘅儿靠在陆致清垫好的枕头上,眼睛一直跟着陆致清的动作。
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郎中,眉眼还带着少年清隽。
蘅儿看着他收拾药碗,拿过帕子轻轻擦拭自己额角的虚汗。
陆致清转身要去倒水时,蘅儿忽然伸出细瘦的手指,轻轻拽住了陆致清的袖角。
力道很轻,一挣就开。
陆致清脚步顿住,回头。
蘅儿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点怕被甩开的惶恐。
他没说话,只是那样看着。
少年年纪小,又刚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经历了至亲绝情、雪地濒死的绝望。
此刻面对这给予他善意,又照顾他的人,那种雏鸟认巢般的本能依赖,便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来。
陆致清的心被少年的眼神轻撞了一下。
“我不走,只是去灶间再倒点水过来。你嘴唇都干了,得润润。”
少年仰着脸看他,听懂了这温和话语里的保证,手指的力道松了一点点,却仍虚虚地勾着那片衣料。
陆致清便由他勾着,也不催促,只耐心地等他一点点放下心防。
待到少年终于缓缓松开了手,他才转身去倒水,步履平稳,故意将动作放得重了些,让他知道自己并未走远。
很快,他便端着温水回来,扶着少年,一点点喂他喝下。
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蘅儿似乎舒服了些,眉眼微微舒展。
他看着陆致清,又努力吐出两个字:“谢谢。”
陆致清笑了笑,没说什么,替他掖了掖被角。
蘅儿就这样在陆家住了下来,像一株被移栽到适宜土壤里的蘅芜,虽然起初羸弱,却渐渐扎下了根。
陆阿嬷和陆致清都唤他“蘅儿”。
不久,镇上的人知道了,陆家捡回来了个漂亮小哥儿,叫蘅儿。
蘅儿身体底子很差,一场风寒拖了许久才好利索。
所幸他在陆家适应得很快。
他记得自己的新名字,每次陆致清唤他,他都会抬起那双清澈的眼睛,认真地应一声:“嗯。”
声音细细的,很好听。
他开始能下地走动时,便不肯再闲着。
起初只是摸索着收拾自己那间小厢房,后来便扩展到院子。
他做什么都很认真,扫地的时候,连砖缝里的陈年青苔都要仔细刮掉。擦拭桌椅连最隐蔽的榫卯接缝处都不放过。
陆阿嬷看得心疼,让他多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