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树在蘅儿和阿嬷的精心照料下,一日日抽枝展叶,次年春天,果真如陆致清所言,早早地便零星地缀上了几朵火红的花苞。
也正是在那个春天,蘅儿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总是感觉懒懒的,食欲不振,闻着往日喜欢的吃食竟有些反胃,信香也变得格外温软馥郁,带着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甜腻倦意。
起初他只当是前阵子忙着炮制一批药材累着了,并未声张。
直到一日清晨,他刚起身便是一阵强烈的眩晕恶心,扶着床沿干呕了好一会儿,脸色都白了。
正巧那日陆致清休沐在家,见状立刻将他扶到床边坐下,手指搭上他的腕脉。
指尖下的脉搏跳动,起初有些细滑紊乱,陆致清凝神细辨。
忽然,他抬眼看向蘅儿苍白疑惑的脸,又垂眸,再次凝神感受那脉象。
滑脉如珠尺脉尤其明显
是了,不会错。
行医多年,陆致清不知诊过多少喜脉,可当这脉象出现在蘅儿身上时,那感觉是如此撼动心神。
蘅儿的身体底子,他最清楚不过。
当年捡回来时已是元气大伤,后来虽然精心调养,看似与常人无异,但内里的亏虚,尤其是胞宫受寒受损的隐疾,他一直都知道。
成亲这几年,两人并非刻意避子,却始终未有动静,陆致清心中隐约有过猜测,只是不忍说破,更怕给蘅儿压力,只私下里用更温和的药膳慢慢为他固本培元。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此生或许就只有他们两人相守,亦无不可。
可如今,这脉象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指下。
喜悦之后,随之而来是担忧。
陆致清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蘅儿的身体,能承受得住吗?
“致清哥?”蘅儿见他神色变幻,先是惊异,继而凝重,久久不语,心下越发不安,小声唤道,“我我是不是病了?很严重吗?”
陆致清猛地回神,对上蘅儿那双蓄满不安的眼睛。
他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将蘅儿的手包裹在掌心。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蘅儿,你不是病了。”
他感觉到掌心里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一字一句郑重道:“我们有孩子了。”
蘅儿呆呆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圆圆的,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砸懵了。
孩子?他和致清哥的孩子?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悄悄期盼过,可随着时间流逝,自己也渐渐明白,以他这破败身子,怕是奢望。
他早已将那份隐秘的期盼深深埋起,只求能陪在致清哥身边长长久久,便已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