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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赴开封抢堵黄河 开支杀鸡骇猴(第2页)

“是是是,城不可迁,河不可漫,我主意已定。”王鼎说,“只是文河帅上奏议迁,皇上也有此意。”

朝廷拨下一百七十万救急工银后,道光帝受文冲影响,随后下谕说,“百姓困苦情形已堪悯恻,设使水势日长,急切不可能消退,而城垣断不能久泡无妨,百万生灵俱归沉没,朕心实有不忍。与其拆移砖石,剜肉补疮,徒事祖苴,终难保护,莫若取所拨库银以为迁徙赈济之需。”

王鼎对牛鉴说:“镜堂,建议迁省,是你和文河帅联衔出奏,为什么改了主意,理由必须说充分,不然皇上那里要碰个大钉子。”

牛鉴说:“相国,我从来没有迁省之意!六月十六日我听说张湾水涨,就赶到堤上,十九日听说水已进城,我连夜赶回,紧急派人送信给河帅,说明省城危机情况,让他赶紧调拨埽料,派河营前来护城。谁料他把我的意思当成他迁省的佐证,所谓联衔出奏,我根本连折稿也没见到。省城受灾两月,河帅竟然未进省城一步,并未亲见水势消长,他的折子,不过是悬揣臆度。哪里像相国,到汴不过半月有余,已三进省城,省城情形,相国无不清楚。”

于是又详细分析省城不可迁的原因。

王鼎被说服了,点头说:“好,我下午就让人起草奏稿,定议省城可守而不可迁,决口可堵而不可漫。”又转头对林则徐说,“少穆,文河帅一直坚持说决口太大抢堵万难,上宪如此,手下的人可想而知。决口到底能不能堵得上,怎么抢堵,我可是门外汉,你可要偏劳了。我知道你舟车劳顿,按理说应该让你休息几天,可水患无情,你明天就到堤上去,勘察形势,出出主意。”

林则徐说:“好说,我来就是为相国效力的。只是,需要有一个了解当地情形,又懂治水的陪同才好。”

王鼎说:“河道上的人,本不乏明白人,可是他们心里的小九九太多,言不由衷,十分可恶。”

牛鉴说:“我推荐个人,那就让开封府邹钟泉太守陪你好了,他在河工上干过,很有一套。这次抢护省城,他功不可没。”

邹钟泉就是开封知府邹鸣鹤。他是江苏无锡人,道光二年进士,当年即用知县,分发河南,已经在河南任职十九年。他任兰仪厅河工同知五年,治河有功,擢知府,历任卫辉、陈州知府,前年调任河南首府开封。黄河决口后他不同意放弃开封,天天露宿开封城墙上,率百姓全力防堵,总算保住了开封没被全淹。林则徐决定第二天就去开封见邹鸣鹤。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林则徐在巡抚衙门巡捕和河道下南厅一位叫高步云的文案陪同下,先到大堤上看看情况。林则徐任过河南布政使、东河总督,对黄河大堤的情况并不陌生。黄河流经黄土高原,裹挟了大量泥沙,有一石水六斗泥的说法。黄水滚滚东来,一出了洛阳,便是落差极小的平坦平原,泥沙逐渐沉积,淤高河床,开始出现河面高于地面的情况,就是俗称的“悬河”。祥符这一带的悬河最险,河身比堤外平地高数丈,比开封城更是高出四五丈,一旦决堤,其害极大。

下游的黄河大都有两道堤,一道是大堤,大堤之内是大片肥沃的滩地,往往宽数里,最宽的达到二十几里。黄河平时流量很小,到了汛期才迅速增大,大堤内的大片肥沃滩地,大部分时间是没有水的。农民就在这些滩地里种上庄稼,为了防备庄稼被淹,就沿河槽在滩地再建一道堤,称子堤。这次黄河决口,先是冲决子堤,然后大水漫滩,在张家湾附近漫过大堤,开始外流,进而冲刷决堤。

林则徐登上大堤,内外形势一目了然。黄河河槽已经断流,河水从数百丈宽的决口处灌向东南。他指指河槽问高步云:“黄河河槽离大堤有七八里路远,就是冲毁子堤,要漫过大堤,进而冲决大堤,总要好几天的时间,竟然一点防备也没有?”

高步云说:“张家湾这段大堤,属无工之地,全靠沙土夯筑,汛期到来,厅里曾经请求河帅划拨护堤经费加固堤防。河帅不以为然,认为厅里是胡出主意,希图贪墨。他终日与心腹属下饮酒作乐,别人根本说不上话。”

巡抚衙门的巡捕向林则徐介绍,高步云的哥哥就是南下厅同知高步月,就是他提出建议而遭否决。

高步云说:“这次大灾,是天灾,更是人祸。”

据高步云说,子堤决口后,高步月目睹水势浩大,怕冲开大堤,省城受害,出三百贯钱付给河营防守河堤,河营守备则“尽肥己囊,归家聚赌”。开封城外还有一道护城堤,本来也归河营防守,大堤决口后,布政司张祥河与知府邹鸣鹤赶赴城西北护城堤,发现河兵无一人值守。

林则徐感慨说:“河道上懈怠如此,怎能不出事!”

他们离决口还有一两里地,远远看到大堤上人头攒动。高步云说,河工上正在决口处修“裹头”——就是在决口的堤头通过抛掷石块、固定埽料等办法加固堤头,以免决口扩大。林则徐决定到决口处看看,走了一多半,看到堤上有人戴着枷,站在那里指挥,高步云说:“那就是文河帅。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被革了职,这才来修裹头。”

林则徐怕见了文冲尴尬,不再往前走。但已经来不及了,文冲打发人跑过来问高步云:“河帅问你,陪同的是什么人?”

高步云说:“是林大人。”

来人说:“河帅估计得不错,河帅请林公过去说话。”

文冲是满人,当过永定河道,在治河上并非门外汉。林则徐想见见也好,听听他的意见。他们几个人往前走,文冲则迎过来。等走近了,文冲因戴着枷,无法拱手见礼,点点头说:“林公,你何时到的?”

林则徐说:“昨天到的,没来得及看河帅。”

文冲哈哈一笑说:“我和你一样,已经是戴罪之人,当不起一声河帅了。林公,你在虎门一把火烧掉英夷两万余箱鸦片,真正是大快人心。”

虎门销烟,其实并未用火,但世人大都以为是放了一把火。林则徐微微一笑说:“不知情的人以为是我惹来海衅。”

文冲说:“鸦片害国误民,当烧!何错之有?就像我建议放弃省城,也是为国利民,只是不能为人理解。不过,公道自在人心。林公,你是治水的前辈,王相国又特别赏识,你在王相国那里,可要多多进言。”

林则徐说:“河帅,我也是戴罪之身,到河工上来效力,唯有听命而已。河帅主张迁省、暂不堵口,我很愿听听河帅的高见。”

文冲说:“水往低处流,是水的天性。开封城地滨大河,低于大坝数丈,岸崩具建瓴之势,城卑有游釜之忧,自古以来,为害最烈。其地本不宜作省城;至于暂不堵口,是顺势而为,而非不为。黄河已经奔向东南,自然会寻到入海口,以历史的经验,河水自涮河道,畅通无阻,可有数十年安澜,暂缓挽堵,不单可省下游三省十余厅修守钱粮,借此淘刷尾闾,亦可渐斯通畅。如果非要堵口,必然要在决堤处修堤坝,而且决口处至河槽俱系深塘,在此段复堤,土工量何其大也。我咨询过熟谙修防官弁,都说黄河盛涨漫滩时,河身最窄处亦须三千余丈方可容纳河流。此段黄河河身宽不过三千丈,如果再建堤坝,势必束窄河身,与水争地,阻滞河流,非长久之计;如果仓促抢堵,急于挽河水归故道,就像倒涌河流使之就上,需费何其大也,且头悬利剑,将来防守断无良方,漫溢之灾更烈。不如暂缓堵筑,待河水行走一两年后,再行查看办法。夹水堤防,本属违水性之下策;顺流疏导,乃大禹之良谟。这在我朝也有先例,如嘉庆十八年睢工漫口,至二十年始行堵合。”

林则徐点头表示受教了。文冲陪他到决口处察看,整个决口长有二三百丈,河水分三股从决口处冲向堤外,向东南流去,在平原上形成宽达十余里的水面。文冲说:“林公,这是水小了些,水涨最大时,水声轰鸣,犹如天崩地裂。你看河身比堤外高达数丈,让此滚滚洪流再归旧道,何其艰难?这一片土性疏松,方圆四五里,都是如此,就是勉强恢复大堤,将来还是险工险段。”他向东指指说,“由此往东,全是悬河,就是勉强再归旧道,处处防守,年年备险,这总不是办法。”

林则徐从大堤上下来,高步云说,由此去开封,有十五六里,到前面一个小高地,有一个临时码头,可以雇到船。

船小流急,三个人都有些提心吊胆。后来,看到前面有断断续续的堤岸。林则徐问高步云:“那应该是护城堤吧?”

高步云说:“是呢。这护城堤,这次可把开封城害苦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

因为开封北面就是悬河,元代开始,在城外就曾经修过护城堤,但后被水冲圮。明朝名臣于谦巡抚河南的时候,就在城西、北、东三面修了护城堤,离城都在五六里地左右。后来巡抚河南的都御史王暹又补筑南堤,这样开封四面都建起了护城堤。经过后人多次加修,护城堤达到高两丈五六,顶宽三丈,底宽十余丈的规模,后来黄河几次溢水或决口,护城堤都把河水挡在堤外,开封免于水灾。可是这次水太大,在护城堤西北部冲开一个决口,大水直奔开封城,顺着西城根灌注东南。开封城的地势总体上北高南低,中间高四周低。南面城墙上留有水门,结果河水从水门倒灌入城,分东西两路淹到城北。后来趁水势稍缓时把水门堆塞了,城外的水总算不能进城。可是,后来随着河水不断涌进护城堤内,水越积越深,开封四面被水围困,城墙东北隅坍塌,险象环生。巡抚牛鉴曾经派抚标中军率人去掘开南护城堤泄洪,可是堤外百姓坚决不许掘堤,结果开封城在水中泡了一个多月,直到河水在护城堤东南苏村、红沙湾两处破堤而出,水面下降,开封城才总算转危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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