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还有顾虑么?”
伍被沉吟了片刻才道:“臣是考虑,如此周密的大计,太子那个性格……”
“哦!这事就由将军去办,不让他知道便是了。”
“如此甚好!臣告辞了。”伍被走了一截,又回转身来对刘安道,“王上有空也要邀淮南相、内史等人进宫饮酒、对弈,尽量营造和谐气氛。”
刘安立刻明白了伍被的用意,诡谲地笑道:“这个寡人明白……”
从八公山回来,伍被把自己一人关在书房里,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后怕……
十一月,以公孙弘、李蔡名义发出的密札从寿春出发,飞向各个诸侯国。信使们一无例外地穿着长安的服饰,操着长安的口音。
信件内容是危言耸听的。刘安相信,不要说诸侯王,就是家资万贯的郡国富豪们,有哪个愿意被迁到朔方呢?不久,天下将会燃起熊熊的烈焰,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刘彻最终将在火海中结束他的生命。
刘安每天见了刘迁仍然训诫他要学会忍耐,不要再散布那些无益于淮南的狂言癫语,以免引起朝廷的怀疑。
伍被很清楚,卫青不仅武功高强,更因其功高位显,统率三军,戒备森严,要行刺殊非易事。因此,他对刺客的选择是非常谨慎的。
踌躇多日,他终于想到了一个人,这就是漂**在江淮一带的游侠陕寒孺。
这陕寒孺的师祖是景帝时的游侠王孟,曾因参与了刺杀袁盎等朝臣的行动而被朝廷诛杀,他的门徒因此也与朝廷结了怨。选这样的人物去长安,伍被感到再合适不过了。
他们的见面是简单而实际的。陕寒孺接受了伍被的重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请将军放心,此去长安,在下定要取刘彻和卫青首级回来。”
“不!”伍被摆了摆手道,“壮士万不可窥视未央宫,你只要杀了卫青、汲黯等人即可,剩下的就是王上的事了。”
当晚,伍被在府中设宴款待陕寒孺。酒至半酣时,陕寒孺提剑起舞,伴着沉闷的吟唱:
淮水汤汤而东流兮,
奔大海而不归。
吾知前路之崎岖兮,
独自去而不悔。
抛洒热血于长安兮,
化夙愿以为虹。
那歌声苍凉而又慷慨,随着长剑的挥舞在厅中徘徊。
对游侠来说,每一次出击都意味着踏上不归路。他们也是人,不要看他们颜面冰冷,到了铤而走险的分上,内心照样也很复杂。
伍被上前按住宝剑道:“壮士还有什么需要托付本官的,尽可以提出来,本官会派人精心料理的。”
陕寒孺将一爵酒灌进肚内,擦了擦嘴角冷笑道:“漂泊之人,不劳将军牵挂,在下近日就前往长安。”
转眼就是元狩元年二月。派往各个诸侯国的使者没有带给他们什么值得鼓舞的消息,除了衡山王那里有所回应外,其他刘姓诸王不是冷漠地观望,就是含糊其辞,虚与应付。
陕寒孺自从离开寿春后,也如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
伍被清楚,只要这些冒丞相和御史大夫名义的“伪书”有一件落在朝廷手里,或陕寒孺背叛,寿春就难逃血光之灾。
一向处事隐秘、不露声色的刘安也坐不住了。这一天,他召集刘迁、伍被以及刘建到宫中议事。
“寡人有一种危机将临的感觉,你们难道没有感到,眼下这种沉寂很令人费解么?”
刘迁道:“父王多虑了,如此平静,恰好说明朝廷根本没有觉察淮南的举动。”
“蠢材!这是临战前的寂静。”刘安很不满意地看一眼太子,眉头就更加蹙郁了,“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寡人决计不再等诸王响应,准备提前举事。”
他的眼神掠过面前的每一张脸,就看见了迥然相异的表情:刘迁的亢奋,伍被的迷茫和刘建的沉默。
伍被对刘安没有与自己商量就决定提前起事感到突然,但根据目前的形势,与其坐等事情败露,倒不如拼死一搏。
被王上十分看重的刘建,满脸嘲讽和讥笑,说出的话也很瘆人:“王上果真以为能取而代之么?”
“可淮南国现在已是危机四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