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二贝勒阿敏谋反,三贝勒莽古尔泰下毒要药死太宗皇帝,都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远的不说了,就在这几天内,何尝不是这样?皇上还没有驾崩,就有人谋划于密室,企图篡夺皇位。有人就充当说客,三更半夜,站在葡萄架下,也不怕中风着凉!”
庄妃讲到这里,停住了。代善的精神状态全垮了,他知道,郑亲王济尔哈朗把自己“卖”了。谭泰也被庄妃如此精细地掌握情况震惊了。
庄妃继续说道:
“细想一下,舒尔哈齐只不过是想多得一些财物,要求与太祖皇帝享受同样的礼品。在那三十多年前,大清还在草创之时,只有巴掌大的地盘,也许他还没有篡位称王的野心!褚英呢?他已经执掌了国政,成了汗位的继承人。他只是对那时的五大臣费英东、额亦都、扈尔汉、何和里、安费扬古等人不放心,怕这些威望高、战功多、势力大的元老重臣将来不好摆弄。他根本不想篡夺汗位,汗位已经是他的了。就是这样,太祖皇帝还是断然地囚禁、处死了他们。
“可今天,哪一个和硕亲王的财产、权势不比当年的舒尔哈齐、褚英大过十倍!大贝勒,就拿你来说,除去两红旗的兵马、械杖、鞍甲不算,战争中的私得不算,仅就东海女真四部,就占有诸申五万户吧?牲畜八万群吧?占有的银两,少说总有五十万两吧?别的和硕亲王也许比你更多,可他们还是贪心不足!哪一个参与阴谋活动的亲王的罪过,不大于舒尔哈齐十倍,难道还不够杀头吗?”
代善的心颤抖起来,这不就是对自己的最后判决吗?他此刻才意识到这个年轻妃子的厉害。他惊恐了:
“难道她要拿我开刀……”
庄妃看着代善,站了起来,继续说道:
“皇后,菩萨心肠,大慈大悲,顾全大清的前途,为了太祖皇帝创立的基业,考虑到皇上驾崩、群龙无首的情况,主张对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律不加追究。但对昨夜的‘厮杀事件’决不放过,特颁发一道懿旨。”
庄妃见启心郎索尼已经备好纸笔,便凝思片刻,开始口授:
奉天承运。崇德八年八月十日。听大贝勒礼亲王禀奏,阅睿亲王、英亲王、豫亲王共同上呈的笺表,懿旨决定:
一、皇上驾崩,各旗议立嗣君,事在情理之中,中宫甚慰。不论何种主张,中宫都乐于听闻。
二、礼亲王府门前,萁豆相煎,中宫甚忧。伤亡士卒,厚其抚恤。事情发生原委,特着大贝勒礼亲王细心査询,报请中宫,秉公处置。
三、英亲王乃皇上手足,为刀所伤,中宫甚为挂念。特赐白银两千两,以示宽慰。
四、镶黄旗护军统领塔胆,刀伤亲王,有违朝制,罪当议罚。着大贝勒礼亲王收押暂管,俟事由査清,再作处置。
庄妃一气呵出,索尼随笔而就。皇后过目后,问道:
“大贝勒,你觉得如何?”
代善在庄妃口授中,竭力捕捉每一个字句,他以负罪待罚之心,等候着对他的判决。但听到的,却是对自己的信任与委托。在这个年轻的妃子面前,他真的有些糊涂了。当听到皇后的询问,他急忙回答:
“皇后处理得极是。”
“你真的没有异议吗?”
“中宫的信任与委托,我一定竭力尽心,不负皇后。”
“你是朝廷倚重,诸王之首,德高望重,应以国事为大。大清的后世皇帝,不会忘记你的。塔胆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不要亏待了他。”
“皇后恩德,永不敢忘。”
皇后把懿旨交给索尼:
“加盖皇上金印,立即发出!”
索尼匆匆走出议事厅。
代善向皇后辞别。他走出议事厅,忽然发觉浑身透出的汗水,在甲胄之内,顺着大腿流到了高筒靴子里,每走一步,脚下就传出响声。
庄妃看着代善缓缓地、步履艰难地走下凤凰楼,也跌坐在皇后身边的椅子上。
皇后扶住庄妃,心疼地说:
“孩子,你太累了。”
“姑姑,刚上凤凰楼,看见大贝勒的气派,我是真有些怕啊!”
这时,阿巴泰闯进清宫,带来了明朝宁远总兵吴三桂向连山、塔山进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