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少女又说话了。
“我在想姐姐未免把官府看得太坏了些,不过这也是情有可原。待真到会通河疏通,徭役皇粮减免下来,山东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到时候你也不会再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了!”朱瞻基笑道。
少女扭头想了想,忽然点点头笑道:“也是,起码你这个衙内和戏里唱的就不一样,看来官府里还是有好人的!”
看着少女明媚的笑容,朱瞻基心中又是一**。不过他赶紧敛住心神,对金纯和蔺芳道:“既已有了办法,咱们也不必再往北走了,明日便返回开河站,先到南旺去瞧瞧!”
“少爷,要不咱们还是先到寿张,从那边绕道东平回去,这样也安全些!”金纯面露忧色。这一次沿运河旧道北行,他起初就不太赞成。盖因自运河淤塞后,沿途已经荒凉许多。而且这两年山东流民太多,许多人迫于无奈,便落草为寇,梁山、安山一带自古便是强人出没之所,万一路遇劫匪,大家的人身安全便无法保证。不过当时朱瞻基坚持要勘察河道,金纯拗不过他,只得同意。此时既已大家已决定放弃运河旧道,那再冒险原路返回就没必要了。
朱瞻基听了,稍微一想仍摇头道:“如此一来,路上又要多耽搁两天。此次勘探费时过长,还是早点把事情定下,我也好回京复命!”
听朱瞻基这么说,金纯微微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蔺芳一直在想着河工的事,听说要马上去南旺,遂对白英道:“白老先生,南旺我虽去过,但谈不上熟悉。既然您对水利如此精通,又熟悉当地,不如与我们同去一趟如何?”
“不错!”朱瞻基听了也道,“这点子是您提出来的,有您老同去,咱们拟出的方案也能更准确些!”
“恩公既然开口,俺当然没二话!不过……”白英看了看身边的唐赛儿犹豫道,“俺这一走,就只有她一人在家,怕有些不方便!”
“这有何难?请赛儿姐姐和我们一道去不就得了!”朱瞻基脱口而出。随后,他又打量了赛儿一眼,眼神中似有深意。
唐赛儿本无所谓与他们同行,不过被朱瞻基这么特意一瞅,她反而生出一丝不好意思,脸也微微一红,赶紧扭过了头去。
正在这时,白英一拍大腿道:“就这么办,不知金公子几时上路?”
朱瞻基把目光从赛儿身上收回,对白英道:“咱们行期紧,如果白老先生方便的话,那就歇息一晚,明早便启程如何?”
“一切听公子吩咐!”白英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咱们早点睡,明天的路可不好走!”
当晚,朱瞻基一行便在白英家留宿。白英家小,一共只有三间房,其中厢房留给朱瞻基。李谦肩负保护之职,自然也和他同屋。金纯和蔺芳则住在来白英的卧室里,白英则去了后院的柴房。金、蔺本不愿如此,但白英十分坚持,二人无奈,也只得随他去了。至于两个护卫,白英本准备将他们安排在唐赛儿的闺房里,可朱瞻基却死活不同意,最后便跟着白英一起到柴房里将就。
就这么胡乱歇了一宿,到第二日一大早,唐赛儿将家里仅有的一点面粉做了些白面馒头。众人吃过早饭,遂收拾好行装,一起沿原路向开河站方向返回。
事情总算有了眉目,回开河站的路上大家的心情都十分轻松。这几日天气转暖,朱瞻基将出来时的裘衣收起,只穿一袭蓝色直裰袍子,外披一件鲜红的氅衣。因沿途都是当年水泊梁山的地界,故白英一路上兴致勃勃地讲起梁山好汉的故事,朱瞻基听得津津有味,李青和两个护卫更是入了迷。金纯本对此类传奇嗤之以鼻,这时也被白英的精彩讲述打动,饶有兴致地伸长了耳朵。
到下午时,众人已走到梁山脚下,白英介绍道:“俺说这水泊梁山,其实指的是梁山、青龙山、凤凰山、龟山四座主峰,还有虎头峰、雪山峰、郝山峰、小黄山等七条支脉。这周围一带旧时都是大泊,宋公明他们便是在这里安营扎寨,替天行道!”
听了白英的话,朱瞻基举目眺望,只见四周群峰峻峭,气势磅礴,不由叹道:“果然是个险地!”
金纯看了地形,心中越发不安,这种险峻荒山最适合强人出没,他赶紧道:“少爷,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加紧赶路吧!”
“何必如此紧张!水泊梁山,其实是后人夸大,当年那宋江一伙,哪能真有戏里那等厉害!后来一个徽猷阁待制张叔夜,发区区五千兵士,便将他们打了个稀里哗啦!这在《宋史》里都写得明明白白。”朱瞻基笑道。
“是不是夸大在下不知,但眼下咱们一行只有八人,哪怕只有百十个草寇,咱们也招架不住!现在山东不太平,难保有宵小之徒欲效宋江故事!”
朱瞻基并不相信会真遇见强盗,但金纯说得在理,他也不好再坚持。于是众人不再观景,直接打马南行。走了一阵,眼瞅着就要出梁山地界,朱瞻基刚松了口气,扭头欲嘲笑金纯过于谨慎,李谦忽然大叫一声道:“少爷勒马!”
朱瞻基一惊,下意识地将马缰往上一提。这时,一块大石轰隆而下,砸在前方不足五丈的地面上。
“杀……”就在众人惊魂未定的当口,道路两旁的山上响起一阵喊杀声,紧接着几十个草寇从山上呼啸而下。
“有贼人,快走!”李谦立刻打马上前,抽出宝剑挡开一支飞向朱瞻基的鸣镝,然后掩护着他往后跑,金纯和蔺芳也赶紧拨马回返。
两名护卫的马本给白英和赛儿在使,但这祖孙俩没什么骑术,一路慢慢走还勉强能应付,策马飞奔就不会了。李谦见状,又对着护卫大喊道:“上马,带着他们一起走!”两名护卫赶紧重新飞身上马,一行人急匆匆沿着来路退去。
见朱瞻基他们逃跑,贼寇们又是一阵放箭。紧接着,方才砸到路上的大石后奔出一队骑士,队伍前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头领一边策马飞奔一边大声叫道:“追!谁杀掉那个披红氅的小娃子,赏钱一千贯!”众贼寇闻言气势大振,狂呼乱叫地驭马冲来。
朱瞻基闻言,心中更惊,赶紧扬起马鞭猛抽。马儿吃痛,顿时加快了速度,他只觉耳边风声呼呼,眼前的景色不断被抛在身后,足跑了一盏茶工夫才勒马停下。待他回头一看,除了李谦,其他人已都不见踪影,便急道:“白老先生他们跑丢了,咱们赶紧回去接应!”
“顾不上了!殿下性命要紧,咱们赶紧跑!”李谦关心的是朱瞻基的安危,此时别说白英和唐赛儿,就是金纯、蔺芳这两个朝廷命官他也管不了了。
朱瞻基却不答应,只板着脸拨马便要回去,李谦正要阻拦,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二人放眼一瞧,四马载着六人飞奔过来,正是金纯和白英他们。
“贼人退了?”朱瞻基驱马上前,紧张地问金纯。
金纯此刻狼狈不堪,胳膊上也中了一箭,鲜血直往外冒,不过没伤着要害。听得朱瞻基之言,他摇头道:“没有,咱们的马快,把他们甩开了一截。”
这时,唐赛儿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麻利地将金纯的胳膊包扎了道:“咱们得赶紧走,他们马上就要追来了!”
朱瞻基赶紧道:“那快上马,先逃出去再说!”
“马跑不了了!”唐赛儿叹了口气,随即指了指蔺芳的马,又朝她刚才骑的那匹看了看。原来两匹马都已中箭,加上刚才拼命奔驰,此时已经出血过多,明显支持不了多久了。
现在还剩下四匹马,但人却有八个。这样一来,两人一马倒是可以,但速度将明显下降,这样终究还是会被追上。
“去那里!”唐赛儿指着前方道旁的一片树林道,“那边就是安山,里头林子又大又密,咱们进去,他们没那么容易发现!”
这时后方又隐隐传来马蹄声,众人无路可走,便依唐赛儿之言弃马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