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民国建立二年以来的政治,提出严厉批评:“两年以来,理论多而实行少,故虽共和肇造,然危机重重。就内政言之,纪纲法度茫然无存,甚至礼义廉耻亦皆放弃,人伦道德废而不讲。”对国民党挂在嘴上的平等、自由也大加斥责,“今之人动辄讲平等,岂知外国人所谓平等者,人格之平等,法律之平等也,并非部长可与书记平等,师长可与士兵平等,校长可与学生平等。破坏之徒,借平等名义,以图构乱,种种犯上作乱之事,皆以平等之名行之。若辈又有几个是真想讲平等?今人又动辄讲自由,岂知外人所谓自由者,乃法律中之自由,并非法律之外悉可自由。今年孙黄发动暴乱,多省宣布独立,如果未能及时扑灭,必至沦为土匪之国,则外人安有不瓜分之理?瓜分之后,国人皆为亡国奴,还奢谈什么自由、平等?”
他对民主也有自己的解释:“改革之后,民主政体虽已告成,试问人民之疾苦、利害,又有几人真正关心?甚至倡言民主之人,所行不过是残害生民之举。广东、湖南、江西等省前例俱在,天下有此民主乎?今日多数良民之意,大都在于安居乐业,而主持民主之人,却与人民心愿相悖而行,何谈民主?孙黄发动暴乱,而全国商民群起而反对,全国二十余省商会,仅有九江一商会答应附逆,人心向背,可见一斑。”
袁世凯又对共和谈了自己的看法,认为“所谓共和,在结大众之团体,谋大众之幸福。乃以主张共和政体之人,往往不守法律,奢谈共和精神之人,往往阴谋分裂。而不明政理者,盲目从之,托名为共和政治,实成为暴民专制。”
接下来他大谈暴民思想的危害,认为这是致乱之源,肇祸之根,足以亡国。“苟无国,安有家。苟无家,安有身。万一国家倾覆,瓜分实行,则自身及子孙,皆为奴隶、牛马。我不愿自己,也不愿子孙,更不愿四万万同胞陷于奴隶、牛马之惨劫也。尤愿诸君咸抱此宗旨,共筹办法。当此国事孔艰,不能不亟筹匡救。从古至今,断无人民不安而可以立国者。若坐视疾苦,袖手旁观,揆诸良心,何以自安?现在总以救国救民为本位,牺牲精力固不待言,就是名誉亦可牺牲之。愿大众同此意见,专以救国救民为前提,毁誉是非,千百年后自有定论,此时悠悠之口,何关轻重!”
国民党搞二次革命,也是被逼无奈,但无论怎么说,在大多数国人心目中,叛乱国家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袁世凯正是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在这些向来主张改良的政治会议议员听来,颇能引起共鸣,以致认为袁世凯是一心为国家,这样的总统为什么不支持?
袁世凯不敢说辛亥革命是错的,但他认为太过于急切,违背了人民的习惯和接受程度,“居今之世,政治进行,不能再缓。但人民程度习惯,各有不齐。犹春之不能骤冬,日之不能骤夕。余穷原政治之事,毋违背人民之习惯程度。苟与习惯程度不合,虽更定法度,条理秩然,亦断无实行之望,即便良法美意,结果却足以扰民。故必按照习惯程度,徐导之于文明之域,循序渐进,庶有实效。若师人所长而冒昧行之,必致整机败坏。若谓中国旧制毫无可采之处,亦不尽然。从前典章法度,非仅一朝之计,每经大圣大贤之教,泽被历代。故目下之目的,虽在于维新,而数千年来固有之法意,传统之文化,是祖宗智慧的积累,亦不能一笔抹杀。若专恃新法律、新学理,未见其能行也。此后行政事项,诸君务必谨慎斟酌,妥善共筹一适当不易之法,不至于徒托空言。”
接下来,对国会及省议会大加批评:“现在各省自治机关,多溢出法律之外,正绅不与公事,徒任少数莠徒逞其权利思想,以剥削地方官之权。地方官无权,将何以保障人民?势必至强者凌弱,众者欺寡,终成纷乱之局。地方官既受议会之种种束缚,纵有良策,无从展布。即如从前参议院,乃立法机关,而议成之法甚少,政府偶有设施,即以违法相诟病。国会成立,其中不乏贤达之士,然陷于党争,难出公心,每遇重大之案,竟难完全通过。立法机关譬如绘图之人,政府机关如工作之人,工人自行建筑,绘图者必责违法,而待绘图者给出图样,却又遥遥无期。当此建设时代,坐误岁月,一任破屋飘摇于风雨之中,岂有立足之地。”
最后,袁世凯的话题转到《临时约法》,他认为《临时约法》完全是因人设法,当初孙中山当总统,行的是总统制,总统权力很大;而当他当上临时大总统,制定的《临时约法》又改为议会内阁制,一切大权都归于参议院,总统同时还受制于内阁。“《约法》因人而立,多方束缚,年余以来,常陷于无政府之地,使临时政府无所展布,以遂野心家之阴谋,置国家安危存亡于不顾,致人民重受苦痛。现在救国之计,尤须强有力之政府,若全国等于散沙,则法令亦无效力。愿此次政治会议,引导人民进共和轨道。”
政治会议一散,蔡锷就到梁启超处深谈,他开门见山道:“项城的意思,总而言之,就是要建立一个强善政府。”
梁启超点头道:“中国虽然推翻了帝制,建立了共和,但从帝制到共和哪能一夕实现?所以必须循序渐进,不能把外国人的制度完全照搬过来。这一点我还是完全赞同的。”
“项城的意思,我看一是解散国会,二是要修改宪法,增强大总统的权力,这两条我无一不支持。总统当国家行政中枢,负人民付托之重任,如果因少数人的党见,减消其行使政策之权,恐怕将一事不能为,必陷国家于不振。考察中国数千年历史,再看日本崛起的经验,中国要致富强,必须言统一、言集权、言强有力之政府,而最关键的,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学生以为,遍观中国,项城实为近代伟人,宏才远略,无出其右者。所以学生的意思,愿意拥护大总统,一心一意搞建设。”
梁启超回道:“增强大总统的权力,我无意见,但解散国会,进步党人大都反对。解散国会,政党政治也就无从谈起,靠政党政治纳项城于政治轨道的计划也就落空。听项城今天的意思,是非要解散国会不可。黎宋卿这次进京,参加政治会议,大家抱着很大期望,希望他能够支持保留国会。可是他来了个三不谈,不谈国会问题,不谈内阁问题,不谈政党问题。”
“黎宋卿最善看风使舵,如今北洋实力如日中天,他怎么会反对项城?”
“国会葬送,国民党难辞其咎。本来民主共和、政党政治的框架已经搭起,如果他们肯稍作让步,《临时约法》不那么过分,项城便不会对《临时约法》怀着那么大的恶感;最可恨的是他们明明没有实力,却要以军事手段来倒袁,结果是送给项城名正言顺夺取国民党地盘、解散国民党的借口。如果没有如此愚蠢之举,项城对南方数省有所顾忌,对国会力量有所敬畏,不难让他逐渐步入正轨。如今没有任何力量可撼动北洋,国会岂不只有解散一途?更令人担心的是,从此开了动辄军事讨伐的恶例,中国从此永无宁日!好在项城对实业救国颇有措施,张季直总长的振兴计划都得到支持,但愿项城能够持此立场不变,则中国富强尚有希望。”
解散国会的责任袁世凯不愿负,他没有直接下令,而是由黎元洪为首,二十二省地方长官,共三十九人联衔通电提出救国大计案,一是要求遣散议员,二是要求修改约法。袁世凯将这两项提案交给政治会议讨论。政治会议迎合袁世凯,讨论的结果,一是解散国会,国会议员每人给六百元遣散费,限期回籍;二是成立约法会议机构,专门负责增修约法。
进了腊月,国会正式解散,议员遣散回籍,进步党召开议员送别会,会场气氛极为凄凉。梁启超前往发表演说,认为国会之失败在于国民党之暴乱,同时进步党党员训练未善,致人民反对亦咎无可辞。结果遭到议员一致抗议,群起而批驳,梁启超面对咄咄逼人的诘问,难以回答,十分尴尬,进步党精神领袖的地位也由此完全跌落。
国会解散,袁世凯决定对内阁动手,他多次对熊希龄抱怨道:“现在总统、总理、总长,都是总,真不知道谁说了算。”
根据约法,大总统的命令需要内阁总理和相关总长附署才能生效,也就是说,如果内阁不赞同总统的意见,便可通过拒绝附署而予以否决。袁世凯当然不愿内阁如此牵制总统,解散内阁、取消内阁的意思已经颇为人知。
进步党人王荣宝出任比利时公使,临行前向袁世凯辞行道:“听说有人劝行总统制,取消内阁。大总统请勿听此浮言,不可实行大总统制。今日办事难满人意,若行此制,总统便当责任之冲,对总统实在不利。”
袁世凯很明确地拒绝道:“不然,从前行内阁制,按说内阁应当替大总统承担责任,但这两年间,只闻有讨袁,而不闻有讨陆讨段之说。可见,就算是内阁制,大总统还是要承担责任。”
袁世凯令梁士诒再去找熊希龄,探听他对解散内阁的看法,熊希龄闻言十分愕然:“此事关系国家体制,我不敢妄言。”
袁世凯故伎重演,十几个亲信都督、民政长发表通电,提议解散内阁,实行总统制。江苏都督冯国璋通电道:“中国制度,应于世界上总统总理之外,别创一格,总统有权则取美,解散国会则取法,使大总统以无限权能展其抱负。”
安徽都督倪嗣冲则道:“项城袁公,绝世之才,中外具瞻,天人合应,允宜撤销内阁,纵其展舒。若实行内阁制,俾元首退处无权,何异困蛟龙于沟壑,击麟凤以钳铁。”
此时,京中报刊忽然登出避暑行宫失宝案,掀起了轩然大波,内务部警察厅也频繁找熊希龄“核实情况”。熊希龄明白这是袁世凯搞的鬼,目的就是逼他辞职。于是他上书袁大总统,说自己身体不好,心慌头晕,无力任总理一职。梁启超、汪大燮等进步党阁员也上书请辞,袁世凯立即批准了他们的辞呈,派心腹孙宝琦代理总理。不过他还需要进步党的支持,因此立即任命熊希龄为全国煤油督办,梁启超为制币局总裁,都是“实惠”的官缺。
一过了正月十五,约法会议议员就陆续到京,两天后正式开幕,着手增修约法。约法会议人员六十人,其中二十二行省每省二人共四十四人,蒙、藏、青海八人,京畿地区选四人,全国总商会选四人。议员基本是指名选举,因此十分平静,绝无当初选国会议员那样吆三喝四、沸反盈天。当然,这些人与政治会议议员一样,多是持改良主张者,绝少激进革命派,其中不乏袁世凯的亲信。比如梁士诒作为广东代表,严复作为福建代表,夏寿田是湖南代表。议长是国民党籍的孙毓筠,这是袁世凯特地挑选的,目的是向世人表明,增修约法并非北洋的私意,更非袁世凯的私心。
孙毓筠是个颇令人费解的人物。他是秀才出身,对新政十分热心,在老家寿州兴办新式学堂,不被当局所容,举家到日本避难,捐尽家产,追随孙中山先生,偕同妻子及两个儿子全家加入同盟会。后来又放弃同盟会庶务主席这一仅次于总理的职位,回国策划暗杀两江总督,事机泄露,被囚禁五年。在狱中,他咏歌诵禅,神色自若,为人所钦佩。辛亥革命后出狱,被孙中山亲任为安徽都督。但不出半年就被袁世凯收买,到北京出任总统府高等顾问,月薪三千元,除了吸鸦片就是买古瓷、书画,从前的英雄气消磨殆尽,对袁世凯已经是唯命是从。
在孙毓筠的主持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中华民国约法》制定了出来,5月1日正式公布。袁世凯如愿以偿,他所深恨的《临时约法》中的民主共和思想几乎是完全抛弃。比如《临时约法》规定,参议院、临时总统、国务员、法院行使国家统治权,新约法改为总统总揽统治权,采取总统制,不置国务总理,各部总长均直隶于大总统,置国务卿一人襄助总统;取消参议院、众议院,人民选举议员组成立法院,行使立法权,立法院正式成立前,建立参政院代行其职权;大总统有解散立法院权力;大总统有宣战、媾和权力,大总统制定官制官规,大总统任免文武职员,大总统为陆海军大元帅,统率全国海陆军……而人民的权利,虽然保留言论、结社、出版等自由,以及请愿、选举、被选举等项权利都加了限制。而立法权控制在总统手中,实际上大总统也就随时有权剥夺这些人民权利。
约法公布的当天,袁世凯下令改革中央官制,取消国务院,改设政事堂,自己的老亲信徐世昌出任国务卿,杨士琦、钱能训为左右丞。政事堂直接对总统负责,再也不是当初能牵制总统的内阁。政事堂下设法制、机要、铨叙、主计、印铸五个局及一个参事室,一个事务所。机要局最为关键,由自己当年的亲信幕僚张一出任局长。各部总长也都是自己的亲信,外交孙宝琦,内务朱启钤,财政周自齐,陆军段祺瑞,海军刘冠雄,交通梁敦彦,司法章宗祥,教育汤化龙,农商张謇。九个总长中,除汤化龙、张謇是进步党外,其他人都是自己的老班底,而且张謇也是自己的老相识,汤化龙虽然是辛亥后才有交往,但也已经“袁化”了。
总统府秘书厅改为内史监,旧官衙味十足。原来的副秘书长、老亲信阮忠枢出任内史长。原总统府秘书长梁士诒则出任税务总督办,这一职务显然无法与参与机密的内史长相比。新老亲信的更替,颇耐人寻味。
阮忠枢是袁世凯的老文案,直隶总督、北洋大臣任上的所有奏折和重要公事几乎都出自他手。老阮有才,但也有吸鸦片、嫖妓等嗜好,有时难免误事。而且此人十分聪明,久为袁世凯倚重。等袁世凯辛亥复出后,已经是民国共和那一套,公文程式为之大变,老阮的老文笔派不上用场,因此一直赋闲。如今老阮复掌文案,肯在官场上用心的人颇有领悟,认为这是袁世凯有心复辟的先声。
而梁士诒恰恰相反。他当年本是朝廷举办经济特科时的“探花”,因姓梁而被守旧官僚攻击为梁启超、康有为的同党,不但未被重用,还差一点招祸,是袁世凯把他挖到北洋,从此发达。他从铁路入手,掌握了交通系,在巨额铁路借款中拿回佣成为巨富,又长袖善舞,善于理财,被人称为“梁财神”,为袁世凯所倚重。尤其是借助广东人的身份,帮袁世凯与革命党打交道、谋取临时大总统。而且民主共和那一套,他也颇有心得,当上总统府秘书长后,成为袁世凯最得力的助手,有人晋谒袁世凯,禀商事件,袁世凯常说问梁秘书长去!梁士诒也是事无巨细,皆视情处理,以至于被人称为“二总统”。
得“二总统”的外号并非好事,可以解读为深受总统信任,亦可理解为功高震主。袁世凯的幕僚渐显派系之争,尤其以杨士琦为首的皖系与以梁士诒为首的粤系争斗最激烈。善耍阴谋的杨士琦便拿“二总统”的名头大做文章。《字林西报》曾发表一篇评论说,“中国今日所恃以存在者,因为袁总统;而将来所以恃以存在者,实为梁秘书长。梁士诒者,在中国财政上最有势力之第一人也。其人赋性坚定,才具圆满,不喜大言高论,但求著著踏实,步步为营,及水到渠成,一举而收其功。此等性格,极似袁总统之生平。且梁士诒财政上之势力,非唯于国内占到实权,且于国际上更具有最高之信用……总之今日世界各国政治上之势力,财权几占全国,兵力不过其残影。此论若无谬误,则中国继兵力而掌柄者,必在财权。继袁总统而统治中国者,必梁士诒。此梁士诒所以为中国政治上最有望之才者。”
《字林西报》是英国人在中国创办的历史最久的英文报纸,读者为在华外交、洋商及传教士,经常发表评论中国内政的文章。梁士诒的父亲在香港读到这篇文章,大吃一惊,立即写信给梁士诒,提醒他赶紧收敛锋芒,“此则日报,虑有人蓄意为之者,政府必有所闻。在豁达之主,或不猜疑,在深谋远虑之人,不无动念。故凡事宜退一步以留己之余地,前人有功高而震主,哲士善功成而身退,匪唯避嫌,实保身之义也。”
梁士诒老父的担心并非多余,这篇评论的确是有人背后搞的鬼,意在离间袁梁关系,而袁世凯也的确对梁士诒颇有疑虑。文武官员到京,总要拜访梁士诒。特别是军队的师旅长,拜谒袁世凯后必再访梁士诒。袁世凯有一天对梁士诒道:“你的地位,将来甚重大,现在入觐之师旅长,不可轻予颜色。”杨士琦就曾经对袁世凯说,梁士诒结交军人,有当大总统的野心,不能不防。
除此之外,梁士诒思想颇“新”,更让袁世凯担心。有一次袁世凯试探梁士诒,说现在国会专制,内阁集权,他打算扩张总统府制,网络人才以图治理。梁士诒回道:“我国共和制度下,内阁制一时未便更易,国会更不可轻弃,国本动摇,只怕再起纷争。”袁世凯注视梁士诒良久,梁士诒赫然心惊,但为时已晚。所以这次被调出总统府出任税务督办,也是意料之中。
受到袁世凯猜疑的还有他的北洋大将们,首当其冲的是陆军总长段祺瑞。段祺瑞出任陆军总长后,牢牢把着陆军大权,给袁世凯以莫大支持的同时,也渐成尾大不掉之势。段祺瑞提拔的多是自己的学生和部属,如徐树铮、靳云鹏、傅良佐、吴光新等,皖系力量已经颇让袁世凯心惊。二次革命以后,段祺瑞势力更加膨胀,对军官的提升和降黜经常自作主张,更让袁世凯不快。这次新约法的公布,给了袁世凯扭转军权旁落的机会。他下令成立“陆海军大元帅统率办事处”,派段祺瑞、刘冠雄、陈宦、萨镇冰、王士珍、蔡锷为办事员,唐在礼为总务厅长,办事员轮流值班,一切军事要政均由值班人员送袁世凯定夺。这表面上是统筹三军,实则是削弱段祺瑞的军权,把军权归于大总统手中。尤其请王士珍出山,更是针对段祺瑞。北洋三杰,冯国璋正在江苏将军任上,唯有将王士珍请出来才能对段祺瑞稍加牵制。王士珍自从清帝退位后就回乡闲居,不愿出山陷入袁段之争。但王士珍为人办事以中庸为原则,不愿得罪任何人,经不住袁世凯一再派长子袁克定去请,只好硬着头皮出来。
布局完中央,袁世凯又对地方官制加紧改革,很快公布了省道县三级官制草案,各省民政长改为巡按使,管理地方民政事务,为一省民政最高长官,一律由中央任命,直接对中央负责;田赋、盐税、关税、厘金、烟酒茶税均为国税,各省地方财政机关均为中央派出机构,各省一律编造预决算送中央核准,如此安排,是意图将地方行政、财政大权归于中央。
地方的改革,重点在军政分治。辛亥革命后,各省都督权力很大,什么也“督”,各省民政长成了都督的下属。这样,都督们把军政财全部抓到手中,很快形成尾大不掉的架势。最先提出军民分治的是副总统黎元洪,他拿辛亥后的形势与晚唐藩镇割据相比,认为不尽快实行军民分治,藩镇割据的局面又将形成。袁世凯对黎元洪的意见大加赞赏,下令将各省都督改为将军,都理一省军务,也就是后来简称的督军——只督理军务。对这些有地盘的将军,冠以武字或镇安字样,如冯国璋为宣武上将军,督理江苏军务,段芝贵为彰武上将军,督理湖北军务。同时又在北京设立将军府,作为顾问机关,把那些调到中央的将军养起来,给以厚禄,名号则冠以“威”字,如段祺瑞为建威上将军,蔡锷为昭威将军。这种手段,类似宋太祖的杯酒释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