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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图自强鸿章上书 重礼义倭仁空谈(第2页)

冯景亭就是冯桂芬,几年来一直帮助淮军筹措粮饷,李鸿章当然认。只是这几年一直在军务上忙,只知道他很有才气,有江南才子之称,不知道他竟然对洋人国家也有研究。

“冯景亭这部书共有四十多篇文章,书稿都已完成,只因书中对洋人国家多有赞颂,对大清军政科举多有批评,怕被人骂作卖国贼,亲友又多方劝阻,因此一直未曾刻印。”郭嵩焘谈到冯桂芬的这部奇书,极为赞赏,“我有幸看了多篇,真是醍醐灌顶。”

郭嵩焘本是颇为自负的人,《校邠庐抗议》能得他如此赞誉,必有过人之处,所以李鸿章怀着求教的心情问道:“能令筱仙青眼有加不容易,不知书中有何新意?”

“新意多得很。比如有一篇《制洋器议》中提到,我堂堂大清,广远万里,幅员八倍于俄,十倍于米(指美国),二百倍于英,乃地球第一大国,天时、地利、物产无不甲于天下。而今却屈于俄英法米之下,何故?”

“是啊,我中华地大物博,圣相因数千年,今日为何屈居于诸国?”李鸿章还是第一次听到大清国面积之大竟然二百倍于英,不禁有些吃惊。

“冯景亭认为,洋人国家以小而强,我中华以大而弱,非天时、地利、物产不如人,而是人物器材不如人,地无遗利不如人,君民不隔不如人,名实相符不如人。最坏就坏在科举取士上,聪明智巧之士,穷一生精力,消磨于八股试帖楷书之中,而终生所学几乎无用,出而为官,民政、漕政、农桑、水利,茫然无知,洋人枪炮、轮船更是闻所未闻。所以,应改我国家科举,学习洋人枪炮机器诸学问,善得其法者,赏给举人、进士功名,自强之道,实在于此,识夷制夷之道,也在于此。”

“真是高论!妙论!我也正有此意。”李鸿章连声赞叹。

“少荃,依我看,长毛之祸用不了多久就该平定了。将来,我国最大的祸患恐怕还是来自西洋强国。林文忠公早就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现在制夷根本谈不到,但师夷长技的事情必须踏踏实实做起来,不然,还谈什么制夷!”

“我年前就想应该给朝廷上一个折子,有一个全盘的规划,好好学习洋人的长处,后来又想,我上这么个折子,白白惹那些都老爷的骂,想想就罢了。听君一席谈,又勾起了我的忧患之思,骂就让他们骂去,如今看,这个折子非上不可。”李鸿章感叹道。

“上,当然要上。笑骂由人,我自横行天下。”郭嵩焘鼓励李鸿章,也同时算是鼓励自己,“我到了广州任上,也会特别留心洋务,让更多的中国人了解洋人,学习洋人。”

下朝后,议政王在军机处安排完急办的事情,照例再到总理衙门去。总理衙门偏居朝阳门东南的堂子胡同内,本来是大学士赛尚阿的宅院,因为他与太平军作战连连失利被治罪,其宅第亦被籍没,户部铸钱局用作了铸钱的地方。《北京条约》签订后,为了方便与各国联系,成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在选址的时候,大清的官员们耍了个小聪明,单挑了这个不起眼的地方,以为在此与各国交往,便降低了洋人的身份。当初成立总理衙门的时候,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之多,外交、商务、教案、海关管理等等,其事务已冠六部之前。议政王是总理衙门王大臣,几乎每天都要到这里来商议事情。从禁城过来有四五里路,他的家在禁城西北,从总理衙门回家,则有十几里路,大量时间耗在路上,实在不便得很。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选到这么个地方来。议政王这样想着,轿子已经稳稳停下,总理衙门到了。见议政王到来,章京们立即肃然起敬,有人把议政王的座椅再擦一遍,有人立即亲自奉茶,等他安然入座,一位章京把李鸿章寄至总理衙门的函交给他。

通常,疆吏有事情要奏办,就上奏折,而拿不准的事情,有时就写一封函件,给相关的衙门或个人,先投石问路。李鸿章本来是要把自己的想法正式出奏,可是觉得太没把握,因此先写一函给总理衙门,其实是想先听听议政王的想法。

议政王阅着李鸿章的函稿,实在太精彩,禁不住读出声来:“鸿章窃以为天下事穷则变,变则通。中国士大夫沉浸于章句小楷之积习,武夫悍卒又多粗蠢不加细心,以致所用非所学,所学非所用。无事则嗤外国利器为奇技**巧,以为不必学;有事则惊外国之利器为变怪神奇,以为不能学。不知洋人视火器为身心性命已数百年,一旦豁然贯通,参阴阳而配变化,实有指挥如意,从心所欲之快。”

“合肥说话,真是痛快。”读到这里,议政王一拍桌子。

的确是痛快,因为这些话就是议政王也不敢摆到桌面上来说,因为在京中还是清流们的天下,总理衙门从大臣到章京,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无异于是结交洋人的汉奸,尊贵如议政王都被人骂作“鬼子六”,其他人可想而知。李鸿章这几句话,在他们听来真是让人扬眉吐气,身心通泰。“所用非所学,所学非所用。”换成大白话就是这些士大夫不过是废物点心而已。

“洋人已经视火器为身心性命数百年,而我们连学一下都要费这么多口舌,想来真是憋气。”户部尚书、军机大臣宝鋆也是总理衙门大臣,他说话向来痛快。

议政王继续道:“妙文共赏,大家继续听——前者,英法各国以日本为外府,肆意铢求,日本君臣发愤为雄,选宗室及大臣子弟之聪秀者往西国制造厂师习各艺;又购制器之器在日本制习。现在已能驶轮船,造放炸炮。夫今之日本,即明之倭寇也,距西国远而距中国近,我有以自立,则将附丽于我,窥伺西人之短长;我无以自强,则并效尤于彼,分西人之利薮。日本以海外区区小国,尚能及时改辙,知所取法,然则我中国深维穷极而通之故,夫亦可以皇然变计矣。”

日本竟然也在学习洋人枪炮,而且已经能够驶轮船,放炸炮,实在出人意料,李鸿章眼界的确开阔。大家对日本向来轻视,要么称之为“倭寇”,要么称“小日本”,再俗一些,则称“倭瓜穰子”。

“倭瓜穰子也在学洋人!李合肥说得不错,日本就是欺软怕硬的小人之国。我大唐盛世的时候,他们屁颠屁颠地派来遣唐使向我们学习。到了我国势弱的时候,他们就组织倭寇一批批到我沿海来打劫。”

“宝相说得不错。”宝鋆因为年龄大,而且已经出任体仁阁大学士,又唯议政王马首是瞻,因此议政王对他十分尊重,也和大家一样尊他一声“宝相”,“日本的确欺软怕硬,不过他们最擅长向强者学习。中日一衣带水,一苇可航,日本文化本来就是源自中土,如今他们舍近求远,不学我们学西洋,也说明我大清的确落后于洋人了。可惜大家都不肯承认,还架着泱泱大国的空架子不放。”

“这话也就王爷说得,也就说给我们这些人听,要是让那些人听到了,少不得攻击我们是崇洋媚外。”

“我这些话,不能外传。”议政王也怕这话传出去,断章取义,不知会惹来什么麻烦,所以他这样叮嘱,然后重新拿起李鸿章的疏稿,“更妙的还在后面——鸿章以为中国欲自强,则莫如学习外国利器;欲学外国利器,则莫如觅制器之器,师其法而不必尽用其人。欲觅制器之器,与制器之人,则或专设一科,士终身悬以为富贵功名之鹄,则业可成,艺可精,而才亦可集。”

宝鋆惊呼道:“合肥这是要变更我朝的科举之制!根本不可能。”

的确,李鸿章是希望那些精于机器制造的人能凭他们的特长获得秀才、举人、进士的功名,让他们能够进入正途的行列,只有如此,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热心学习制器之器。当那些聪明睿智的读书人钻出八股文而投身制器的行列中,而不再一心只重章句小楷,大清才能培养、储备起真正有用的人才,也才有赶上洋人的希望。这是他在上海数年的最深刻领悟。然而,京中形势与风气大开的上海大不相同,李鸿章想单设一科,让那些会“奇技**巧”的人获得举人、进士的功名,岂不是痴心妄想?

“李鸿章所提最要紧的有三条,学习外国利器,可让各地大吏主持,留心学习;觅制器之器,曾国藩已经派人到美国去觅购;专设一科为富贵功名之正途,这事应当办,但目前肯定办不成,要一步一步来。”议政王总结道,“专设一科,让精于制造的人获得秀才、举人、进士的正途出身做不到,不过,我们可以反过来设想,让正途出身的人来学习天文、算学以及机器制造,也能收到培养储备人才的目的。同文馆不能只学习洋人语言,应当加上天文、算学及机器火器制造之术,选拔有功名的士子前来投考。”随后,他让总理衙门就按这个意思拟个折子,尽快呈两宫慈览。

隔了两三天,早朝的时候两宫召见军机大臣,议罢几件事情后,慈禧扬扬手里的折子问道:“老六,总理衙门的折子我看了,这些个主意你们是听了李鸿章的意思后才上奏的。那我想问一声,你们的主张是什么?你身为议政王大臣,总不能事事都依赖外臣吧?”

这话问得有些不善,不过议政王并未太留心,顺口回道:“回太后,这并不是依赖不依赖的问题。总理衙门与军机处毕竟深居京师,有些事情不及疆臣更了解实情,因此需要听听他们的看法,然后再请旨。”

“同文馆召考学习洋人语言的学子都那么难,现在让正途出身的人去学天文算学,恐怕没那么容易。”慈禧又道。

“正因为没那么容易,所以才请朝廷强力推动,请两宫、皇上旨准。”

“不急着说准不准,我看先听听倭仁他们说什么。”慈禧一改平时作风,另有主张。

倭仁是清流首领,思想非常守旧,让他说话,肯定是坚决反对。但太后已然决定,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军机们诺诺领旨。

要让正途士子学习洋人天文、算学的事情,在京中果然引起轩然大波。这天,议政王在去总理衙门的路上心血**,想干脆去翰林院听听他们都怎么说。便命令轿夫改道往南,直去翰林院。

议政王不让任何人跟随,自个进了翰林院。一帮编修们正在倭仁的带领下翻检史料,编纂《治平宝鉴》。门外当差的喊道:“议政王到。”倭仁深感意外,率弟子们象征性地给议政王请安,然后各忙各的,视议政王如无物。

议政王有些无趣,打破沉默问道:“倭大人今天不给皇上讲书?”

“今天中午是翁叔平给皇上讲书,老臣是下午的差,就偷闲到这边来看看,太后安排的《治平宝鉴》不敢耽误。王爷有事但请吩咐,若无要事老臣就不奉陪了。”倭仁说罢,继续翻起书来。

议政王讨个没趣,走到一位编修身边没话找话说:“忙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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