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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船政存废起争执 求富求强倡轮运(第4页)

薛福辰是薛福成的长兄。当年薛福成入了曾国藩幕府,薛福辰则在李鸿章北上剿捻后入了李鸿章幕府,三年前被李鸿章推荐出任泰安知府。去年遇上黄河决口,他被丁宝桢派去治水,不辞辛劳,夜以继日,用四十五天的时间堵上了决口。丁宝桢深受感动,密荐他出任了济东泰武临道。虽然升任道台主要是丁宝桢之力,但正所谓饮水思源,薛福辰不敢忘李鸿章的提携之恩,因此进京请训前,特意到天津李鸿章的总督行辕来拜见,同时也算报喜。李鸿章知道他清廉,特意赠给他三千两银子,让他到京后该打点的打点好。领到官凭,办完赴任手续,他与杨宗濂一起,再到天津来向李鸿章辞行。

盛宣怀与杨宗濂十分熟悉,他入李鸿章幕府就是杨宗濂引见,因此李鸿章让他前去作陪。参加宴会的人并不多,杨宗濂、薛福辰外,陪客有周馥,还有一个年轻人叫马建忠,字眉叔,是江苏见丹徒(今镇江)人,很小就入教会学校,会英、法、拉丁文,对外国情形也很了解,是李鸿章非常器重的洋务幕僚,视之如同子侄。

杨宗濂和薛福辰都站起来,要给李鸿章敬酒,感谢提携之恩。李鸿章当仁不让,坦然受之。放下酒杯后,他又说道:“一个人在仕途上是否有长进,一是要看有没有人提携,有没有机会;二则是要看你有没有本领。你没有本领,我就是想提携也是枉然。”

“这话应该反过来说,如果没有伯相提携,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是枉然。”杨宗濂奉承道。一桌人都同声应和。

“当然,你们这么说也不算错。我的意思是大家要想前程好看,那就得有事情可做,有立功的机会。从前平长毛、剿捻匪,靠军功就可以保荐。如今无仗可打了,大家要立功业,上哪里立去?我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大办洋务,这既是为国家计,也是为诸位谋出路。”李鸿章倒也坦然,还为大家想着出路。

周馥插话道:“从前文正公在,他是疆吏的楷模,也是洋务的旗帜。如今文正公故去,伯相便是当仁不让的洋务首领。”

“洋务首领谈不上,在清议口中,洋务首领更不是什么好东西,骂汉奸、骂洋奴的都有。我不管,笑骂由人笑骂。如今我总督直隶,天津就是京师的门户,这个门户不好守啊,人家有铁甲巨舰,咱们怎么守?从去年开始,我就考察大沽炮台,打算好好修整一番,安装最新式的火炮。可是,奉天的营口和山东的烟台也都是我职责所在。洋人兵舰可以四处游动,仅靠炮台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了洋人的进攻!顾得了东顾不了西,必须有一支洋人那样的海军才行啊!”

“对,办洋务最要紧的就是把洋人的枪炮、兵舰都装备上了,咱就不怕洋人了,他们也就不敢再要挟朝廷这样那样了。”薛福辰附和。

“你只说对了一半。洋务大业,富、强两字最为重要,而且缺一不可。从前所办的金陵机器局、江南制造局和正在扩建的天津机器局主要是生产洋枪洋炮,江南制造局还能制造兵舰。这些都是求强的事业,不能废。可是,这些局厂每年开支都十分浩繁,银子从哪里来是最让人头疼的事情。要想建一支铁甲舰队,花钱更多,我打听了一下,一艘最新式的兵舰需要上百万两银子。一支舰队,总要有十几条兵舰才能成气候,那就要上千万两银子。这样的要求一提出来,还不把户部吓死?为了省几个钱,如今有人都提出来要停造轮船了。所以,银子的问题解决不了,求强就是一句空话。”

李鸿章赞道:“杏荪说得不错,洋务大业下一个用心着力的地方就是求富。最近我接见了日本的使臣柳原前光,听他说日本已经修通了一条铁路,将来还要修许多条,机器开采的矿山也已经开了四五家,还有机器缫丝,日本人手脚非常快,而且举国上下都是一心。他这是为什么?就是为了尽快富起来。富起来干什么?必然是要大办海军,大办陆军。柳原前光对我说是为了将来不受列国欺辱,依我看,日本其志不小,自保之余,少不了要打朝鲜、台湾的主意。我们与日本一苇可航,离得太近了。我敢说,将来大清的大敌必是日本。”

盛宣怀首先表示道:“卑职愿追随伯相,无论开矿山、修铁路、办电报还是振兴商务,伯相指向哪里,卑职就追随到哪里。”

李鸿章向满面红光的盛宣怀点点头道:“沪上有个叫郑官应的,他说求强必先求富,求富必首振兴工商。求富是求强的根本,国家富裕了,国帑充盈,造轮船了,办海军了,自然都可迎刃而解。那么如何求富?重农轻商不成,老百姓再守着小作坊、小买卖也不行,必须学习洋人的办法,引进洋人的机器,正如杏荪所言,要开矿山、修铁路、办电报。在座诸位谨记,无论你在不在我幕中,都要对洋务求强求富多上一份心,和我一道在洋务上做出一番事业来。这是我今后的毕生所求,也是诸位富贵功名所在。”

一直没说话的马建忠此时开口了:“我对英吉利国比较了解,这个国家面积非常之小,但如今却是万国中最强大的国家。他是怎么做到的?靠的是商业立国。在英吉利,国家大事是商人说了算。商人的买卖做到哪里,英吉利的兵舰就开到哪里,为的是保护英国的商人。如果商人的利益受到损失,英吉利国会不惜开战去维护。所以,他们国土虽小,但遍布世界的英吉利商人把赚到的钱源源不断地带回国内,所以能够养得起那样庞大的舰队。”

“眉叔说得好,英吉利的国策可以概括为,军事上要打胜仗,先要在商业上打胜仗。”李鸿章一句话总结。

这番话说下来,在座的各位无不心潮澎湃。周馥举杯赞道:“伯相的高瞻远瞩,总是让我们心潮澎湃。跟着伯相,我们都觉得年轻了十几岁。我敬伯相一杯,以表敬意。”

“你们谁敬酒我都喝,谁让今天高兴啊。”李鸿章也高兴了,喝罢周馥的敬酒他又道,“兰溪,你在我幕中吃苦最多,功劳最巨,可是至今不能放实缺,我是问心有愧。”

周馥自李鸿章带淮军入上海起,就跟随左右,办文案,办粮饷,吃苦耐劳,毫无怨言。十年间,连秀才功名也没有的周馥已经被李鸿章保到了遇缺即补的道台。不过与其他人相比,这也算不上特别优遇。去年直隶大水,李鸿章把周馥调到直隶治理水患,天天泡在河工上。可是海河还是决了口,结果河工保案被朝廷撤销,李鸿章札委的人员都牢骚满腹,无人实心办事。只有周馥却是毫无怨言,今年以来,他先是靠在河工上,后来又负责在西沽建新城的事。李鸿章离不开他,也不愿放手让他外任,而直隶道缺一时又腾不出来,周馥就一直是个候补道。

李鸿章一拍案子道:“好,兰溪喝得痛快,我心里也痛快。诸位,陪我满饮此杯!”

席终人散,杨宗濂拍了拍盛宣怀肩膀道:“杏荪老弟,中堂很赏识你啊。好好把握,前途无量。”

盛宣怀谦虚道:“大哥才是前途无量,如今是主政一方的真道台了。我这个道台,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可是老弟年轻啊!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老弟才二十八岁,跟着中堂不过两年多,都已经是道台了。周兰溪已经跟了中堂整整十年,也是个没任实缺的道台。我这个道台是打了四五年仗,又跟着中堂办了四年多的营务才混到的。中堂对老弟十分欣赏,他对我说:盛杏荪,孺子可教。这是多大的器重?老弟不要辜负了。”

“今天晚上大人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将来要想弄出点名堂,非搞洋务不可,我打算在这方面下点功夫。”盛宣怀搬出了李鸿章的话。

杨宗濂有些好奇地问道:“我这些年主要忙营务处那一套,洋务都是新鲜玩意,我这老脑筋跟不上趟。你是怎么打算,要开矿山,还是办厂子,还是办铁路?你前年好像在湖北调查过煤矿。”

“两年前家父任湖北盐法道,我就便考察过煤矿。不过要开矿山麻烦得很,得有专门的人去探矿,而且很危险,弄不好要冒顶,或者爆炸,都是要人命的事。至于办厂子,生产什么产品要考察,生产出来还要有专人去售卖,也不容易。至于办铁路,那是需要大投资的,更不敢想。我想上一个条陈,创办一个轮船公司,跑海路,跑长江航线,都行。”盛宣怀一口气说了不少想法。

杨宗濂惊讶道:“咦,这是个新鲜东西,你要跑长江航线,到时候可以到我衙门去喝壶茶。弄洋轮来做生意不简单呢,你是怎么想到要办这么个公司的?”

“两个原因。我去年帮着中堂劝赈,到江浙购买了两万石大米,一万件棉衣,当时就是雇请旗昌轮船公司的洋船运到天津大沽口,虽然比沙船多花了一倍的水脚费,但路上时间却比沙船整整快了一半。天津灾民嗷嗷待哺,早到一天那就早一天解燃眉之急。所以虽然多花了银子,但中堂十分满意。我几次去上海都留意码头,洋轮生意非常繁忙,而沙船却被洋轮挤得没了生路。将来无论是海运还是河运,都将是洋轮的天下。办一个洋轮公司,代替沙船运漕粮到天津,或者运货物走长江、沿海载客,不愁没有生意。那时候大哥要从荆州去武昌见李总督,或者衣锦回乡,都可以坐我的轮船,那可真是两岸猿声啼不住,洋轮已过万重山。”

“那是自然,不过目前这一切只是画饼。我想办轮船公司还有个原因,朝廷怕花钱,想停造轮船,中堂的意思无论如何不能停。可是没有钱怎么办?我想,把福州船政局、江南制造局自造的轮船买下几艘来运货,那不就是筹到了造轮船的经费吗?”

杨宗濂赞同道:“对,你这个点子好,这就是以船养船嘛。你快上个条陈,中堂一定会批准的。”

盛宣怀的条陈很快有了回音,李鸿章派人叫他去签押房。李鸿章正在低头写什么,盛宣怀不敢打扰,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李鸿章不抬头便问道:“你的条陈我看了,你觉得有几分可行的把握?如果不可行,奏到朝廷被驳回来,还不如不上奏。我做事,向来是做不成宁愿不做,要做必要做成、办好。”

盛宣怀不禁有些心慌,因为他只是想当然的设想,并没有仔细去调查,能有几成把握他心里也没底。但此时他不能实话实说:“如果朝廷和大人下定决心来办,没有办不成的道理。”

李鸿章抬起头来,问道:“现在沙船帮已经被洋轮挤得生计艰难,我们再办轮船搞运载,岂不是雪上加霜,让他们更没饭吃?几年前就有人上条陈要办轮船公司,当时老师还总督两江,他没有答应,主要就是考虑沙船帮的生计。沙船帮有几千条船,涉及十几万人呢,这些人的生计不能不考虑。”

盛宣怀分析道:“沙船帮的生计当然要考虑,可是即便我们不办轮船公司,那么洋人也会来办,现在已经有了三家,听说美国人也要办一家。与其让洋人从沙船帮口里夺食,不如我们把这块利争下来,与国计民生都有好处。”

“有道理。不过,洋人夺了沙船帮的生计,他们没有办法,如果官府去办或者富人来办,他们可能就要闹事。”李鸿章有些担心。

“可以和他们讲道理,或者也可以让他们入轮船公司的股份。”盛宣怀已有解决之道。

“好,这一条先不说了。你说要集股一百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你向哪里集?”

向哪里集,盛宣怀也没细想,他干脆撒谎道:“上海有许多有钱的商人,好些人的钱想找挣钱的地方,只要咱们打出招商的招牌,就一定有人来入股。我认识的几个朋友,他们都有这个想法。”

李鸿章摇头道:“商人是最讲现实的,看不到利益,他们不会出手的。你只开一个空头支票,他们就会把银子送过来?那是不可能的。”

盛宣怀对此其实比李鸿章更清楚,但他对办轮船公司倾注满腔热血,自己未来的前程都寄托在此,怎能轻言放弃。因此,他挺直腰板道:“凡事首创都最难。伯相所办洋务哪一件不是困难重重,可是伯相都办了下来。沙船帮的船已经亏折了一多半,再下去几年恐怕没几条能下水了。那时漕粮怎么运?难道要靠洋人的轮船公司来运吗?天庾正供,关系京师安危,如何能够操之于洋人之手?”

“伯相擎好吧,卑职一定把轮船公司办下来。”盛宣怀激动得心口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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