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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疆臣力争存船政 宣怀招商多曲折(第3页)

唐廷枢是多么聪明的人,立即明白盛宣怀的意思是商人钱可以多出,但谁任总办、会办却要李中堂点头。换句话说,他唐廷枢多出些股要弄个会办问题不大,但总办恐怕很难。盛宣怀东奔西走,自然不是白干活,十有八九是冲着总办来的。这么一想,他心里的热情就退了几分。但他依然热情地与盛宣怀筹划招商的事,经他一番分析,筹集二十万两并不困难。盛宣怀大受鼓舞,如果朱其昂再筹集十几万,北洋再筹集一部分,五十万的资金就大有把握了,他掩饰不住地兴奋道:“中堂的意思,搞船运一是为了与洋人争利,二也是为了给沙船找条出路,因此也请沙船大户们入股,我与朱氏兄弟不熟,不知景星兄可否帮忙引荐?”

唐廷枢听盛宣怀还要拜访朱其昂,心里更是失望。看来李中堂中意的未必是他唐廷枢,朱氏兄弟也是当老大当惯了的,中堂如果有意让他们当总办,更是没有合作成功的可能了,但嘴里却道:“朱氏兄弟也是沪上数得着的人物,有他们入股当然很好。只是我与他们仅是半面之交,反倒不如盛老弟直接去好。”

“我连朱氏兄弟住哪都不知道,无论如何景星兄要帮这个忙。”盛宣怀还是不死心。

唐廷枢看推不开,就说道:“我介绍一个人陪你去,肯定合适。”

他介绍的是郑观应,字陶斋,是唐廷枢的小老乡,广东香山人。几年前一直在宝顺洋行当买办,与朱氏兄弟曾经有业务往来。宝顺被旗昌洋行收购后,他自己经营茶庄、盐业,住处离唐廷枢不远。盛宣怀经常在《申报》上读郑观应的文章,其实他们并未谋面,在李鸿章面前所说与郑观应如何熟悉,不过是顺风扯旗。

一会儿门房来报,说郑先生到了。两人起身相迎,绸袍马褂的郑观应满面笑容进来了,看年纪也不过三十多岁,一序齿,竟然只比盛宣怀大两岁。他兄弟九人,排行老二,还有八个妹妹。当年他的家境并不宽裕,本乡又有许多人当买办发家,他就抛弃了科举念头,十五岁到上海入洋行办事,人又好学,白天学经营,晚上跟教会学校老师请教外语,十多年也积蓄了可观资财。前年宝顺洋行倒闭后,他“腰缠十万下扬州”,当上了宝记盐务总理,开始涉足盐业。

郑观应听说盛宣怀是北洋大臣驾前红人,自然十分巴结。谈起开办轮船招商局的事,他更是极力支持。但可惜的是他不能入局,因为太古洋行轮船公司总船主已经请他去当总理兼管账房,相当于总买办,合同签了五年,下礼拜就要走马上任了。

盛宣怀十分痛惜,两人如此投缘,却不能合作,自己失去了一个好帮手,那么未来就是竞争对手。

郑观应笑道:“这个盛老弟尽管放心,大清办自己的轮船公司,也是我多年的梦想,我会支持盛老弟的。到时候更不会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天色已晚,郑观应答应明天就带盛宣怀去拜访朱氏兄弟。分别时又打发人拿来一套《救时揭要》,恭恭敬敬“敬请杏荪兄雅正”。

回到客栈,盛宣怀简单吃过饭,就着灯看起郑观应赠的《救时揭要》,他立即被吸引了。在这本书里,有好几篇文章是讲洋人利用澳门做巢穴,拐卖华人去秘鲁国做奴隶的事。被拐华人受尽凌辱,有半途病死者,有自求一死者,即使到岸,从事极苦极累之工,饮食不足,鞭拓有余,贱同蝼蚁,无人救护。郑观应提出,应该在洋人国家设领事馆,卫我商民,沟通中外。字里行间,让人感受到一颗勃勃跳动之心。盛宣怀不禁对这位年轻的买办商人充满敬佩之情,置身洋行而不媚外,身家富裕而体恤贫弱,实在难得。

特别是《论大清轮船进止大略》一篇,更让盛宣怀受益匪浅。郑观应认为,无论造船还是船运,都应该放手让商人来办,因为官力则有穷,而商资则易集。现在华商并非无资,洋人轮船公司中华商股份十居七八,附于洋行之华资更是数以百万。郑观应还算了一笔账,如果华商办轮船公司,二十余只轮船,仅承担漕运一项,就可纯赚水脚二十万两,再加半年时间可航行于南北洋之间运载客货,利润也十分可观,只要官言可信,不作额外勒索,华商是乐意入股的。郑观应在洋行十余年,对海上运输情形十分熟悉,此言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盛宣怀大受鼓舞,兴奋得半夜难以入眠。

次日醒来,天光大亮,盛宣怀埋怨田三不早些叫醒他。听得楼下有人略带广东口音说道:“盛老弟不要责怪他人,是我不让叫醒的。我听店老板说你还在睡觉,就没让打搅。怎么样?睡得可好?”

盛宣怀向楼下一看,原来正是郑观应,便如实说道:“郑先生的书写得实在太好了,我一口气看完,天快亮时才睡着。”

“都是我害的,晚上我请客赔罪。”郑观应笑道。

“这样的害多受两回也无妨——好久没有看到这样让人不忍释手的书了。”盛宣怀也笑应道。

盛宣怀叫了一顶小轿,跟在郑观应的小轿后去见朱氏兄弟。轿夫路很熟,在大街小巷间东拐西拐,半个时辰后在上海城北法租界永安街停下了。这里住的几乎全是沙船商人,朱其昂兄弟的住处就在这里。

大清旧式海运帆船,南北样式不同,南方多礁,船底要尖,以免触礁;北方沿海因为多沙,船底平阔,便于行沙,称为沙船。道光年间,因为运河淤塞,漕粮改为海运,沙船就承担起了运漕的大任。第二次鸦片战争后,英法等国取得了通商口岸的通航权,洋轮迅速发展,美商旗昌轮船公司、英商港澳轮船公司、公正轮船公司、北清轮船公司以及华海轮船公司、太古轮船公司相继成立,经营长江沿岸及沿海的客货运输。洋轮比旧式帆船运输,不但安全而且速度快几倍,用人又少,成本较低,因此旧式帆船被挤得了无生计。

七年前,朱其昂请求李鸿章把他从淮军粮台转调到上海任两江海运委员,专责漕粮海运。他原本就是航运出身,在粮台上又积了几万两银子,便与弟弟朱其诏联手投资沙船海运,不几年间,便有了二十七八艘大船,身价也有二十万两。又加上当年他父亲在航运界是有名的前辈,大家自然敬他们三分,朱氏兄弟如今已成沙船帮的头脑人物。

朱氏兄弟在永安街买了座大宅院,雇了账房、佣人、伙计,场面很大。盛宣怀等人递上名片,伙计把他们引进客厅,老大一会儿,一个面色黑红的汉子走进客厅来,看过了两人名片,笑了笑道:“郑先生是沪上名人,怎敢劳动大驾。盛先生做北洋大臣文案,想必经常见到李中堂。李中堂身体可好?”原来,他便是朱其昂。

盛宣怀回应道:“今天正是奉中堂之命来见先生。”

“不知中堂有何吩咐?”

盛宣怀将来意说了,朱其昂又问道:“不知这是中堂的意思还是盛老弟的意思?”

“当然是中堂的意思。几年前就有人上过条陈,中堂也早有此意。”

朱其昂淡淡一笑道:“四五年前就有人要办船运,那时候还是曾大人坐镇两江,被他老人家一口回绝了,这件事情我是清楚的。如果曾大人在,恐怕他老人家还会回绝。为什么?为沙船养活的这几万人!沪上沙船六七百艘,大船五六十人,小船也要十几人,你们可曾想过,洋轮已经夺去了沙船的大半生机,华商再办船运,我们弄沙船的还有活路?”

盛宣怀万万没有想到,沙船老大竟然也不赞成办船运。有洋轮可用,干吗非要守着破樯烂帆不松手?于是他激将道:“中堂钧谕,轮船招商局总是要办的。先生不办,自会有人办。”

朱其昂冷笑一声道:“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他们这些洋买办算盘珠子拨得再精明不过。他们有钱入洋股,有洋人做靠山稳赚;可是要让他们投到自家办的轮船上就要犯思量,大清商人经受层层盘剥,他们比谁也清楚。再加上沙船兄弟不答应,你就是跪地叩头,他也未必敢投一分一厘。沙船上兄弟都是入了青帮的,一声招呼,立时万人云集,不要说动刀枪,就那阵势也吓破他们的胆!”

随后进来的朱其诏在旁缓和气氛道:“中堂钧谕当然不能不遵,只是关系到沙船兄弟的生计,我们不能不慎之又慎,如果闹出什么事来,谁也不好应承,两位还请体谅我兄弟的苦衷。”

郑观应见盛宣怀一脸茫然,就解围道:“办船运是大势所趋,沙船帮兄弟能阻止中国人办,能阻止得了洋人吗?我在洋行任职,对轮船航运也算知根知底。最近洋人正在联合向朝廷请求代办漕运,一旦朝廷允准,那时沙船兄弟的苦水向谁说去?”

这一条倒让朱其昂大为吃惊,因为他知道郑观应出身买办,与洋人最为熟悉,消息十分灵通,但他还是追问道:“这消息可靠吗?”

“当然可靠,我又何必骗你。船运由我们自己来办,总还会照顾一下沙船兄弟,既然沙船早晚要被淘汰,朱大先生何不登高一呼办成此局,与洋人争利,给自家兄弟一条生路?”

朱其昂想了许久,又问道:“不知中堂意思,这局子如何来办?谁来拿总?”

盛宣怀立即明白,朱其昂也想当未来轮船招商局的总办,只好含糊道:“中堂的意思,官商合办,由谁拿总中堂到时下札子委任,总要德高望重的人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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