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亶提高声音道:“是不是冤枉,有司自有明断。来人,将高庆裔下狱勘察案验。”
一群甲士拥上前,剥去高庆裔的头冠与官袍。高庆裔这才明白过来,宗磐治他的贪赃罪不过是个信号,目标是向都元帅开刀。想到这里,高庆裔心中的恐慌消失了,镇定下来高喊一声:“皇上,罪臣有话要说!”
甲士稍一迟疑,高庆裔站住了。
完颜亶抬了抬手道:“说吧。”
“皇上,今日太师降罪于臣,臣自知死罪难免。可是皇上,太师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完颜亶心中一沉,没有吱声。
“大金国的孛堇和忽鲁,谁人没有贪赃?没有贪赃哪来的田产?哪来的府宅和成群的妻妾?”部落的酋长为孛堇,统率多个部落者为忽鲁。高庆裔指的是大金国执掌实权的宗室高官。
宗磐大怒道:“高庆裔,你既然已知死到临头,为何还要胡言乱语?!”
高庆裔哈哈一笑:“太师,死何足惧?可怖的是那些阴险小人拨弄朝政。”
宗磐突然拔刀在手:“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宫廷仪卫上前,止住了宗磐的愤怒之举。
高庆裔面对完颜亶又道:“太师今日治罪高庆裔,明日就会加罪都元帅。想都元帅征战半生,对大金国建有不世之功,如今飞鸟未尽,太师却要藏良弓、烹走狗……”
宗磐朝甲士吼道:“还不快押下去!”
“等一等!”高庆裔豁出去了,厉声道,“太师既然要杀臣,岂有不让臣把话说完之理?想当年谙班勃极烈病逝,都元帅为保皇上承继大统,在乾元殿前哀求了四天!这些,难道皇上都忘了吗?”
宗干按捺不住了。按照事先的安排,铲除高庆裔由宗磐指挥,朝会上向高庆裔问罪也由宗磐负责。谁料想,该死的高庆裔竟然当着众大臣的面重提旧事。若由着他胡说下去,皇上心肠一软,局面将会不可收拾。
“高庆裔,”宗干走出班列道,“你有冤屈可到大理寺诉说,这里是朝堂。咆哮朝堂便是对皇上不敬,罪加一等。”
高庆裔清楚,没有得到宗干的允许,宗磐绝没有胆子向都元帅开刀。可即便如此,高庆裔也不可能向宗干发难。临死之人,毕竟心存侥幸。
“太傅为大金国砥柱,”高庆裔和缓一下情绪,用祈求的语气道,“罪臣还望太傅辨明曲直,伸张正义。”
“这是自然。”宗干点头。
高庆裔被押下去了。他没有想到,正因为他朝堂上的一番话,加速了他的死亡。
散朝后,宗干问宗磐:“此案几日可以了结?”
“十日之内。”
“十日太长,”宗干决然道,“最多三日。”
当天上午完颜宗翰便从管家口中得知了高庆裔下狱的消息。
两年来,宗翰一直称病少出,可他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大金国的一举一动。在宗翰的心底,始终存在着某种期盼,那就是大金国出现危急,小郎主向他发出召唤。尽管他已年近六旬,依旧能骑烈马,舞大刀,挽三石之弓。然而,长久地等待却是斡本及蒲鲁虎向他举起了屠刀。宗翰从来不相信小郎主会朝自己下手,不说他为大金国立下的赫赫战功,就说当年建储,小郎主也应该感激他一辈子。正因为如此,他一次次拒绝了高庆裔的建议。
“来人!”宗翰大叫一声。
管家闪进门内,垂手站在宗翰面前,听候主人的吩咐。
“去将我的免死铁券拿来。”宗翰对管家道。
管家从书房捧出一只有御玺印文的精致木匣,打开取出铁券。铁券呈卷瓦状,上面两行女真铭文:“赐宗翰,除反逆受笞刑,余皆不问。”
按大金国制度,免死铁券分为两块,一块赐给功臣,一块留在宫中。天会五年,吴乞买为了加恩灭辽和伐宋的功臣,一共对四员爱将授以了免死铁券,完颜宗翰是其中之一。
宗翰又命管家取出他的战甲,披挂完毕来到马厩。多日不骑的铁青马见了主人奋起前蹄一声长啸,宗翰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来到乾元殿前,宫廷卫士见了大吃一惊。宗翰跳下战马道:“快去通报,黏没喝有要事求见郎主。”
不一会,宗干从殿内出来,亲热道:“今日什么风把王兄给刮来了?王兄不是病了吗?今日可好些了?”
宗翰皱着眉头问:“郎主可在宫中?”
宗干回道:“皇上不在,王兄有何事要奏?”
“郎主去了何处?”
“皇上去了元庙,王兄若有急事,小弟可代为转达。”
宗翰略作迟疑,从怀中取出木匣道:“这是上皇赐予自家的免死铁券,今日愿用它赎回高庆裔的性命。”
“哦?”宗干一愣,“王兄甘愿用自家的免死铁券去救高庆裔?”
宗翰铮铮道:“高庆裔是自家旧部,自家不能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