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焕道:“重庆军马只有一万多人,武仲兄不能超过重庆的兵员。”
“一万?”
“依小弟看来,最好八千。”
静了片刻,刘整一咬牙道:“好,八千就八千。请贤弟转告俞兴,只要他不追究自家超领军费,泸州兵员以八千为限。”
“小弟这就上复俞帅。不过,武仲兄超领军费已上报朝廷,完全免责似不可能。”吕文焕虽然无从知道俞兴的态度,但他断定俞兴将会大为释怀。
“超领的军费能免则免,若不能免除,下官一定自偿。”刘整最担心的是步杜庶、向士璧的后尘,贬谪蛮荒之地。至于追缴超领的军费,他并不在意。只要他仍然坐镇潼川,区区几百万军费算不了什么。
“这就好,这就好!”吕文焕频频点头。
中午,吕文焕匆匆扒了几碗饭即起身告辞。
“贤弟一再为刘整解难,刘整感荷不尽!”刘整千恩万谢。
“武仲兄乃川中柱石,为武仲兄化解危厄也是在为朝廷稳定川蜀。”吕文焕说完,打马而去。
望着远去的吕文焕,刘整喃喃道:“吕六有胆有识,可堪大任。但愿俞兴那厮莫要辜负吕六的一番苦心。”
吕文焕返回重庆,向俞兴如实禀报了泸州之行。
“吕太尉一路风尘,请回营少歇,刘整裁兵一事,明日再议。”俞兴送走吕文焕,随即召来俞大忠和屯达商议。
屯达听说刘整承诺将兵员裁至八千人,大为高兴:“若刘整只有八千兵马,便不足为虑。”
俞大忠也很兴奋:“刘整裁汰大半兵员,有如鹰隼断爪,虎口无牙。”
俞兴却不这样看:“兵可以分,也可以聚。刘整身为一路帅守,统领十州,聚个一两万兵马,岂不是易如反掌?”
但无论怎么说,刘整承诺裁兵,并答应自偿超领的军费,这是一种姿态。这种姿态带有示好的意味。虽然示好的意味没有俞兴想象的那么殷切,依然令人鼓舞。重要的是,刘整示好的姿态是吕文焕带来的。吕文焕背后有吕文德,吕文德背后有贾似道。
次日,俞兴派人将吕文焕请进制置司,寒暄一番,然后说道:“吕太尉两次亲往泸州,劝说刘整服罪,可谓劳苦功高。刘整为我川蜀名将,镇守要津,本司也想转圜,酌情薄处。吕太尉可致书刘整,只要刘整具保裁兵和自偿冒领的军费,本司也可上奏朝廷,宝祐六年超领军费一事,乃奉命收复成都所为,建议朝廷从宽处置。”
“好,好!俞帅此举有利于稳定川蜀。”吕文焕点头应道,当下手书一札,派人急送泸州。
几日后,泸州传来消息,说刘整正在裁撤兵马。
过完景定二年新年,刘整裁兵已毕。潼川一路有正兵八千,登记造册,上报四川总领所按月拨饷。吕文德见四川制司建议从轻处罚刘整,命吕文焕率军回返。
转眼间,神勇军离开鄂州半年多了,将士们归心似箭。重庆至鄂州两千多里,初春江水趋缓,虽是顺水也行船不快。十多天后,吕文焕率军抵达归州(湖北秭归),突然京湖制司来文,命吕文焕停止前行。
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几天后,消息传来,四川形势骤变,制司的人马与刘整属下的潼川宋军正在泸州激战。
“怎么会是这样呢?”吕文焕一张脸变得煞白。
又过了几日,吕文德亲自来到归州,一见面便怒不可遏:“俞兴匹夫,处事无能!致使刘整怨叛,勾结鞑虏,背反朝廷!”
原来,吕文焕离开重庆后,俞兴决定将刘整的忠顺军调至剑州(四川剑阁),去扼守苦竹隘。苦竹隘位于嘉陵江上游,距泸州千里之遥,且山重水复。命令下到泸州,刘整一口回绝。为迫使刘整就范,俞兴派次子俞大信秘密前往泸州老城扣押了刘整的母亲,将其拘往重庆。然而,俞大信刚把刘母带出泸州城,即被守城军士发现。消息飞报神臂城,刘整勃然大怒道:“俞兴老贼,使出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当千刀万剐!”当即点起五百精兵,驾轻舟追赶。在江津地面追上了俞大信。俞大信是两艘大船,各有一百兵士,见刘整引军前来,一个个张弓搭箭,如临大敌。
刘整指挥兵船截住俞大信的去路,怒喝道:“俞大信,速速交出自家阿妈,饶你不死!”
俞大信将刘母带上船舷,道:“刘安抚,你就别追了。爹爹有令,请令堂去重庆小住几日。”
刘整咬牙道:“既是请阿妈去重庆小住,为何偷偷摸摸?你爹爹分明就是征调忠顺军不成,挟持我家阿妈,用于威逼我等。蛇蝎之心,何其歹毒!”
俞大信道:“既然刘安抚心知肚明,莫如依令调出忠顺军罢了。”
“休想!”刘整怒道,“万事依得,唯独调出忠顺军断无可能!”
俞大信道:“刘安抚莫要如此决绝,有令堂在此,请刘安抚三思。”
刘整抽出一支箭,搭上弦道:“快快送还阿妈,否则休怪刘整无情。”
俞大信知道刘整箭术精准,急忙躲到刘母身后,喝令开船。俞大信企图以刘母为盾,倚仗船只高大,闯开水道。
刘母一见急了,高呼道:“刘整我儿,今日之事因我而起,自当由我排解。”说罢纵身一跃,跳入大江。
刹那之间,大江仿佛凝固了一般。
“妈妈!”刘整一声痛叫。
“刘安抚,这……这……这是令堂所为,与大信无干……”俞大信还未说完,刘整嗖地一箭,正中其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