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整说完,大安阁内有了议论。
忽必烈问道:“刘整所言,众卿以为如何?”
伯颜问道:“适才听刘元帅一番宏论,不知攻取襄阳需要多少时日?”
“小将不敢预测。”
伯颜又问:“这是为何?”
“一座城池是否坚固,关键在于何人主守。”刘整从容回答。
伯颜道:“襄阳守将为吕文焕,元帅以为可守几日?”
刘整想了想道:“小将以为,吕文焕主守襄阳,难以攻克。”
一语说罢,正在议论的大臣们顿时屏声敛息。
刘整立即转向忽必烈,轻声道:“小将可破襄阳。”
安童是个不易生气的人,此时也已忍耐不住,大声呵斥:“刘整,你是在奚落我蒙古国无人了么?”
伯颜更是气得脸色发青:“狂悖之极!来人,叉出去!”
见蒙古大臣如此,史天泽终于忍耐不住,道:“大汗,刘整是否狂悖,请恩准他将话说完,再发落不迟。”
忽必烈始终保持着冷静,他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刘整,道:“刘整,你说你可以破襄阳,有何计策?”
刘整从容答道:“断粮道,绝后援,先为孤城,后为死城。”
廉希宪不以为然道:“这话也就说说而已。襄阳依凭汉水,背靠荆山,如何变得了孤城与死城?!”
刘整浅浅一笑,对廉希宪道:“平章只知其一。汉水由西而来,至襄阳回身向南。襄阳东、北二面为汉水阻隔。襄阳西、南二面群山连绵,大小山头不下十余座。这些山头若为宋军所据,则为襄阳屏障,若为蒙军据有,则为困敌壁垒。小将断定,襄阳守军不多,我若大兵压境,吕文焕势必收兵襄阳城内,我在西、南二面依山筑寨,屯扎重兵,不愁襄阳不绝。”
伯颜质问道:“襄阳东面与随州、郢州相连,蒙军如何立足?”
“襄阳东面委实不易立足,我军只能事先在襄阳城东构筑一堡,到时派遣一军,秘密潜入,以为据点。”
伯颜哑然一笑道:“元帅倒是天真,吕文焕既是当代名将,岂会允许我军在襄阳城东构筑堡寨?”
刘整不慌不忙回道:“吕文焕当然不会允许,但吕文焕之上有吕文德。若吕文德允许,吕文焕便不得不从。”
“刘卿以为,如何才能使吕文德允许在襄阳东面筑城?”伯颜还要说什么,被忽必烈扬手制止。
“利。吕文德守京湖,养兵不下十万,钱粮供给殊为不易。我朝可致书吕文德建议设立榷场,并明言榷场若设在我方境内,七分商税归我,榷场若设于宋方境内,七分商税则归宋。小将断定,吕文德必定将榷场设于襄阳。只要吕文德答应在襄阳设立榷场,我朝便把榷场设立于襄阳城东。”
听刘整如此一说,私议声再次泛起。不过,此时的私议带有明显的赞许。
刘整继续道:“襄阳东南有一山,名鹿门山。山上有寺,名鹿门寺。鹿门寺初一、十五香火隆盛,平日里也有不少香客。我朝先在鹿门山设立榷场,随后以守护货物为名构筑堡垒。待到堡垒筑成,遣一路大军直下襄阳,一路秘密前往鹿门山占据榷场,两路大军会合后,鹿门山即为襄阳之患,向东,阻绝随州、郢州应援,向南控扼汉水。”
不等刘整说完,忽必烈已经喜形于色了,他站起身一边说一边走到刘整面前:“刘卿果然为江南良将,并非浪得虚名。刘卿所言,思虑缜密,眼光独到,非常人所及!着刘整为河南安抚使,筹措攻取襄阳事宜。”
“有何不可?”
忽剌出道:“据臣所知,刘整与吕文焕交厚,大汗断不能将襄阳战事交给刘整主持。”
刘整一听,脑门轰然一响,眼前金星万点。忽必烈也一时愣怔着。
“首战襄阳,事关重大,河南地处前沿,非枢机重臣不得当此大任。”忽剌出继续道,“臣建议,由阿里海牙主持河南军政。”
刘整一言未发,他说什么呢?此时此刻什么也不能说。他突然想起在宋廷的遭遇,莫非来到蒙古国后还要重演?
忽必烈重新回到御案前,慢慢坐下。忽剌出的话影响了他,也启发了他。良久,忽必烈颔首道:“忽剌出所言甚合情理,阿里海牙出镇河南,签河南行省事。”顿一顿,又道,“至于刘整,朕另有任用。”
阿里海牙虽是畏兀儿人,却自幼学习汉文,熟读经史,既能上马征战,又能下马牧民。阿里海牙启奏忽必烈,人、粮、钱为平宋之本。河南地阔人稀,无法养军。围困襄阳,非数万大军不可。倘若数万大军的用度从河北、山东调运,耗费巨大。他建议将迁往洛阳一带的河南之民回迁至南阳一带,忽必烈当即同意,颁令回迁人口。紧接着,分配耕地,大兴农事。
十月的一天上午,阿里海牙来到京湖制置司,递上自己名状道:“签河南行省事阿里海牙拜会京湖制置大使。”
须臾,吏胥将阿里海牙引入公厅。阿里海牙唱个大喏,命随从献上一只木匣。
“这是何物?”吕文德端坐大厅之上问。
“制帅请瞧。”阿里海牙笑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