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川愣住,他甚至疑心自己犯了癔症,不然他怎么能听到他的名字从明锦的口中说出?
“咳。”云禾见江寒川半天不应声,提醒了一声,虽然她们家小殿下和善好说话,但作为男子也不能这般木讷不知礼数吧!
“江寒川参见二皇子殿下。”江寒川回神,下意识曲膝,眼见着就要在泥污的地上跪结实了,但他的膝盖被明锦抬脚抵住了,“干嘛呢你,围猎不行全礼你不知道?”
上好的鹿皮靴用银线绣了祥云纹,黑色靴尖抵在灰白布袍上,叫江寒川一动都不敢动。
围猎场上世家权贵多,往来见面频繁,于是就有不成文的规定,除见皇上以外,都无需行全礼,半礼即可。
江寒川手指按在掌心,又道:“江寒川失仪,请二皇子殿下恕罪。”
才正经见上两面,不是让她降罪就是让她恕罪,这狸奴一样大的胆子。
明锦哼一声,把脚收回来,冷声道:“不恕,明天上午在绿旗处等我!”
江寒川怔怔地望着明锦消失的方向,满脑子都是明日又可以见到她了?
膝盖被明锦碰到的地方发烫,明锦还叫他的名字了,明日真的可以再见到她吗?
至于明锦会降下什么罪罚,江寒川全然无心去想。
晚上,江寒川做梦了,梦见了他小时候的事情。
他七岁多,被他娘爹送到怀远郡侯府中,与其他的孩子一同争取那个留下来给江逸卿做玩伴的机会,那时候的他并不想留下来,江泉冷漠,徐氏吝啬,年岁不大的江惠也时常喜欢捉弄他们,做错了事要罚,没做错事也要罚,郡侯府的人都冷冰冰的。
他很害怕,他想跟着娘和爹一家人回寒州生活,可他说了这个想法之后他爹爹却教训他,叫他一定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能出人头地。
那日,他与一个族弟听从吩咐,去街上给江逸卿买糕点,他们年岁小,又提着显眼的糕点木盒,路过小巷子就被小地痞拦住了,族弟趁乱跑了,他打赢了,但糕点也碎了一地。
他知道这糕点很贵,一两银子一盒,他娘爹在寒州半年都挣不到一两银子。
若是府中知道,不光他要受罚,以徐氏的为人定要让他娘爹赔偿,他们家拿不出,娘爹只怕又得辛苦好久,他忍不住红了眼眶,破烂的袖子把脸和眼睛蹭得通红,低着头收拾糕点碎渣,心中惶惶。
“喂。”一道清亮稚气的声音响起。
江寒川收拾碎渣的手心里多了块冰凉之物。
是一两银子。
他蓦地抬头,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是个衣着华贵的女孩,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才看清面前的人,那小女孩像画里走出来的仙童一样。
她对他说:“喏,再去买一盒。”
江寒川愣怔,拿着银两的手紧了紧,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钱他得还回去,可他却犹豫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女孩就起身走了,她身旁还跟着个伺候她的小女童。
“我、我会还给你的。”江寒川磕磕巴巴地对着那背影道,他一定会还的。
背影越走越远,身形也越来越高,忽而走到他面前,是明锦的脸,喊了他一声:“江寒川。”
江寒川倏然醒来。
帐篷里很安静,帐外有夜风吹动树林的声音,他慢慢坐起身,思绪还没从梦里回转过来……
后来,他用那一两银子重新买了糕点回去,到府中就听到族弟在告他的状,说他贪吃将糕点吃了,在看到江寒川提着一盒完整的糕点回来时,神情惊愕。
但是江寒川还是挨了罚,因为他把府中发下来的衣裳弄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