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旧·纪》,“黄巢亦退保郾城”,郾城在西华西南,余初颇疑其不实,后乃悟此乃指巢之外围部队,因官军从北而来,故初时须向西南退却也。
48。《通鉴》作“东北”,非是。又在此之前,《新·纪》云“五月辛酉(一日),朱全忠及黄巢战,败之”,未举地点。佐野称中和四年巢在汴州为其部下所杀,(《中国历史教程》二五一页)大误。
49。《通鉴》三月下云:“朱全忠击黄巢瓦子寨,拔之,巢将陕人李唐宾、楚丘王虔裕降于全忠。”按《新五代史》二一《唐宾传》:“初为尚让偏将,与太祖战尉氏门,为太祖所败,唐宾乃降梁”,则唐宾降温在尉氏,瓦子寨未知是否尉氏辖境。又同书二三《虔裕传》:“琅琊临沂人也,……少从诸葛爽起兵青、棣间,……中和三年,孙儒陷河阳,虔裕随爽奔于梁,是时太祖新就镇,黄巢、秦宗权等兵方盛,……”按孙儒陷河阳在光启二年十二月,《新五代史》固有错误,但依彼所言,虔裕未尝直隶黄巢,且籍贯亦异,不审司马何据。
50。《通鉴》云:“丙寅(六日),克用……发许州。”依两军交战地理观之,其说可信。《旧·传》以为“贼分寇汴州,李克用自郑州引军袭击,大败之,获贼将李用、杨景”,《新·传》又以为“巢取尉氏,攻中牟,兵度水半,克用击之,贼多溺死,巢引残众走封丘,克用追败之,还营郑州,巢涉汴北引,夜复大雨,贼惊溃,克用闻之,急击巢河濒,巢度河攻汴州,全忠拒守,克用救之,斩贼骁将李周、杨景彪等,巢夜走胙城,入冤句”,都说来曲折,《新·传》尤属难通。彼所谓“度水”“涉汴”及“度河”,实际上均是渡汴(唐时黄河经濬、滑东北出,不过汴州,封丘、胙城旨在黄河之南)。从南方来只需一渡,无缘三渡,克用对巢取紧迫战略,有后来行事可证,何故西赴郑州(在汴州西一百四十里)?此盖宋祁杂采《旧·纪》《旧·传》及其他史料,无法剪裁联贯,故有此不合事理之复述。李用、杨景即李周、杨景彪之讹夺,但《旧·纪》称:“李周、杨景彪以残众走封丘”,又与《旧·传》异。
51。各名据《新·传》;《旧·纪》无归厚,《通鉴》无杨能,《旧·传》有“杨霍”,当即“杨能、霍存”之残文。
52。此据《旧·纪》。《旧·传》则作“追击至济阴而还”;按济阴为曹州治,西南至汴州二百四十五里,冤句在济阴西四十七里(《元和志》一一)。《新·传》言巢奔兖州,乃过曹州以后之事(兖在曹州东三百七十里)。《新·纪》称,辛未(十一日)“李克用及巢战于冤句,败之”,只系想当然之记叙;如克用果追及巢于冤句,即不至遽行西旋矣。
53。《笔耕》一及《新·传》皆作景瑜,《旧·纪》讹景思;惟《旧·传》谓溥“遣将张友与尚让之众掩捕之”。
54。《通鉴》云:“甲辰,武宁将李师悦与尚让追黄巢至瑕丘,败之。”(瑕丘,兖州治)除月日外,事实本自《旧·纪》。按高骈《贺杀黄巢表》称,得时溥状报:“黄巢、尚让分队并在东北界,于六月十五日,行营都将李师悦、陈景瑜等于莱芜县北,大灭群凶,至十七日,遂被贼将伪仆射林言枭斩黄巢首级,并将徒伴降部下都将李惟政、田球等讫,其黄巢函首已送行在者”(《笔耕集》一);莱芜更在瑕丘东北二百六十里,今从《笔耕》。
55。《旧·纪》作七月癸酉(十五日),盖误六月为七月;《新·纪》作七月壬午(廿四日),依《旧·纪》乃报到成都之日,今据前条引《笔耕》。《通鉴》胡注云,狼虎谷在泰山东南莱芜界。
56。《新·传》云,“及兄存,弟邺、揆、钦、秉、万通、思厚”,《旧·传》七人中只著邺、揆两名。
57。毕沅《关中金石记》八《元顺帝至正甲午修忠惠王庙碑跋》云:“忠惠王者唐刺史崔尧封也;或曰,尧封名伟,中和三年黄巢乱,有太白山人献计于伟曰,一发牛山,巢灭,掘之,得黄要兽,置剑其上,斩之,巢败,伟由是得道,至宋封为忠惠王。”此齐东野人之言也。
《平巢事迹考》一书(石印奇晋斋本)旧题宋人撰,显系综合《旧·书》《新·书》尤其是《通鉴》而以己意裁成者,别无重要殊异,其中不合之处,已分见各注,今只顺次摘要指出,无烦再加讨论矣。例如乾符元年仙芝起于长垣,三年七月宋威击仙芝于沂州,大破之,四年十月仙芝陷安州,五年(二月后,七月前)巢陷虔、吉、饶、信等州,十月遂陷福州(《新·纪》《通鉴》皆作十二月,殆误脱“二”字),六年正月节度使高骈遣将分道击黄巢,大破之,李系将兵五万屯澶州(澶是潭讹),其余错字不复一一校。
此书之钞撮旧史,可举二三事为证:
(一)“高骈奏请遣兵马使张璘将兵五千于彬州守险……扈管兵五千壁端州”,此是合钞《新·高骈传》及《通鉴》,彬应作郴,扈应作邕。
(二)“忠武监军杨复光率陈蔡兵万人屯武功,王重荣与连和,击贼将李详于华州,执以殉(徇),贼使尚让来攻,而朱温将劲兵居前,败重荣兵于西关门,于是出兵陈蔡,掠河中漕米数千艘”;此一段钞自《新》一八七《重荣传》,而《新·传》执李详之一节又本自《旧》一八二《重荣传》(《旧·传》作李祥),但李详后来实为黄巢所杀,此时未被执徇,旧、新《重荣传》当误。复次,《新·重荣传》本云“出兵夏阳”,此乃作“出兵陈蔡”,则差以千里。(《新·巢传》之“使朱温攻四关”,以《新·重荣传》证之,知系“攻西关”之讹)
(三)中和二年十月后称,“贼帅韩秀昇、屈行从断峡江路”,此句系钞自《通鉴》,但韩、屈为长江民军,与黄巢无涉。
又如陷虔、吉、饶、信,此书放在乾符五年二月后、七月前,不过沿《旧·纪》《通鉴》记之(原作三月),并非谓即二月之事,桑原乃引作“二月”(《唐宋贸易港研究》附表),可谓呆读史书。
总言之,此书不过钞撮旧文,对于黄巢事迹之研究,直无丝毫补助,自可束之高阁,是为定评。韩考屡引此书作强证,则未进行比较以确定其信值也。
58。此据《新·传》。韩考引《九国志》一一《邓进忠传》,浩为巢弟,并未被杀,与《新·传》异,(一三三页)则《新·传》所记,未必信史。
59。林言被杀,已见前文;尚让后事,不可确知,考《新五代史》二一《敬翔传》云:“太祖破徐州,得时溥宠姬刘氏,爱幸之,刘氏,故尚让妻也。”溥而纳让之妻以为姬,则让想亦早遭毒手矣。
60。二三三页,所谓胜利时机,系指中和元年四月巢复入京一事。
61。二四○页,按《新·传》云:“出蓝田,入商山,委辎重珍资于道,诸军争取之,不复追。”亦略见退走时狼狈情形。
62。《史话》云“从五月围攻到十二月”,(二四二页)殊犯语病;据史料,实由六月围攻到翌年四月底,非遇沙陀军至,则巢尚未解围也。
63。同上,按蔡州名奉国军节度,此时无“淮蔡节度”之名,《史话》误。
64。黄巢起义对社会生产力如何影响,自是一般读史者渴望得到解决的问题,但解决的关键,非将革命前期(唐)与后期(五代及宋)的经济发展,得出真确状况的比勘,不容易轻下断论,只凭片断的记载是不能推论到全面的。我在此一方面的研究,连浅入也说不上,当然无从提出积极的意见,然而对近人某些说法,也多少存着疑问;比如孙祚民说:“这次起义成为从中世纪庄园地主经济过渡到近古新兴地主经济的重要契机。附着于土地上的、带有隶属性的农奴从世族地主庄园中解放出来,……”(《中国农民战争问题探索》一九页)然而唐代耕庄田的是否大部为农奴,似乎还没有什么确证,另一方面经济学者却认为宋代的庄园继续发达(并参一九五六年《历史教学》四期李景林《对北宋土地占有情况的初步探索》)。其次,论到巢的流动作战,孙氏不同意“在绝对优势敌人压力下,为适应具体情况而采用机动战术”的说法,它的内在原因,“就是农民起义军群众中间游民阶层的相当大数量的存在”。(同上四一页)可是我的看法,凡起义军都包含相当大量游民阶层的,如果不错,则孙氏所驳“并没有回避流动,而是据地坚持反抗”的现象,就难以说得通了。总之,流动或不流动,环境情势与领导人物应该起着极大的作用,其中非常复杂,如果想作一个呆板的公式来套上,反而会脱离实际。比方巢初到江南,曾受过如何抵抗,史料不明,浙东形势亦复如是,南入福州,许有不得已之苦衷,广州物资丰富,那时当远胜闽地,到桂之后,部下都劝其北归,是亦有不以流动为然者,焉能一概而论也。凡此问题,仍有待吾人之深入探讨,遽作断结,尚非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