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长川忘了那一剑最终是为何没有落下去。
只记得,那是他杀手生涯中,留下的唯一一个活口。
后悔吗?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程长川并不知道“后悔”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养育他长大的人只教会了他杀人。
直到十九岁那年,他接到一个新的刺杀任务。
那人武功路数十分诡谲,是他有史以来遇到的最难杀的对象,他也因此受了有史以来最重的伤。
但终究是他赢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休息一阵,再回楼里接任务,再去杀人,再休息。
过着周而复始、毫无新意的生活。
但那人濒死前看到了他肩上因打斗后衣服破损而露出来的胎记,然后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养育他长大的惊雨楼楼主并非他父亲的好友。
而被他重伤躺在地上快死了的人才是他父亲真正的好友。
当初因为练功方式有分歧,那人与他父亲分道扬镳,再无联系,直至听闻儒剑陆家灭门,这些年他一直在多方调查,寻找证据,最近才发现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惊雨楼楼主。
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那人告诉了他这些年找齐的证据所存放的地方。
程长川自己伤得也重,没能撑着走到那处地方,便晕在了半路。
再次醒来时,意识尚不算清晰,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间听见两个姑娘在聊天。
先开口的那个声音清脆。
“里面那位还没好呢,你居然真就要走了吗?”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的花快开了。”
“你好歹也算是个大夫,到底是病人重要,还是花重要啊?”
“你懂什么,我那花可是我千辛万苦从南疆带回来的,花费了百般心思才养活,以后要入药用的,珍贵得很,里头那位现在又死不了了,既然死不了,那当然没我的花重要。”
“但是你走了,谁给他煎药喂药啊,我又不会。”
“你自己捡的人,你自己管,不会就学,我不是都给你把煎药方法写下来了吗?”
“煎药方法你足足写了三页纸,我才看一页就已经头痛了,而且你那破字谁认得啊。”
“他伤成这样,能救回来都全靠我本事大,三页纸已经算少的了。”
“算了,你爱走走吧。”
“那我真走了,哎……对了,你这次去青州找到杀你师父那人的线索了吗?”
“没呢,根本不是同一把剑。”
……
意识又缓缓陷入一片混沌中。
程长川再次醒来时,是被药苦醒的。
杀手受伤,是家常便饭,程长川没少吃过药,苦成这样的,还是头一回吃。
他仍旧睁不开眼,只觉那姑娘一喂完药就探手过来摸他脉门。
温暖的触感落上来,指尖十分纤长,指腹上有明显的薄茧,应该是个会武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