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正好走到了一条热闹的街市上,沿路都是叫卖声,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摩肩擦踵,谈笑讲价。
很新鲜的感觉。
惊雨楼的杀手除非任务,甚少在日间活动。
他们是见不得光的。
程长川随意挑了个面摊坐下。
面刚一上来,旁边桌又来了两位客人,粗布短打的打扮,看起来像是江湖人士。
果然,才一坐下,二人便聊起了近日的江湖轶事。
“你听说了没,溪山老怪死了?”
“哦,这恶贯满盈的老头终于死了吗?怎么死的?哪位大侠替天行道了?”
“据说是路过一个茶棚时,死性不改又试图去调戏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结果被那小姑娘反手一刀砍断了手臂。”
“溪山老怪虽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但武功着实不弱,竟被一个年轻姑娘轻易就砍断了手臂?”
“是啊,听说老头气得不行,当场报出名号,扬言说要那姑娘吃不了兜着走。”
“然后呢?”
“然后那姑娘说,溪山老怪是吧,那就没找错,我就是来杀你的。”
“然后还真让她给杀了?”
“何止杀了,溪山老怪在她手上都没能过到三十招。”
“这姑娘哪家的后辈啊,竟这般厉害?”
“来路不知,师门不详,只听说这姑娘姓叶,随身带着一把叫‘截云’的宝刀,大家现在便都以‘截云刀’来称呼她。”
……
在那日之后,江湖上便多了一个会“流云剑”的剑客。
程长川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可能是经常于生死间徘徊的杀手都有一种本能的直觉,那股直觉驱使他再次回到了她身边。
而这次,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告诉她,他叫程长川。
少女当时瞪大眼睛,一副上当受骗了的模样:“你居然不是哑巴?”
程长川其实并不太懂她的一些行为,但这也并不妨碍他本能地想靠近她。
因而,她想找杀害师父的凶手,他就帮她找;她想救什么人,他就帮她救,她想杀什么人,他也帮她杀。
之后的几年,他有时分开去帮她找线索,有时候会回到她身边。
每每回到她身边时,好像一切都会不太一样。
天更蓝些,树叶更绿些,花更香些,阳光更热烈温暖一些。
也是很久很久之后,程长川才明白,那叫欢喜。
他原本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虽然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仇要报,有很多朋友,能分给他的时间和注意并不多。
但偶尔朝他看过来一眼,朝他笑一笑,好像就也够了。
直到金针路家的老仆带着那个孩子,那个他当初剑下唯一留的活口,找上叶连星。
程长川才恍然想起,他与她并非一直“同路”。
他曾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
程长川并没有阻拦她去查当年真相,他并不想阻拦她做任何事,他也知道她一定能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