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评估报告的问题。”赵清平顿了顿,“我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给您做评估的‘正衡评估’,和经典家居的陈永富,有长期的业务往来。而这次评估报告里的某些数据,和市场上的实际行情,有较大出入。”
林薇睁大了眼睛。
“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赵清平看着她,目光锐利,“这件事,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陈永富通过‘正衡评估’做低您资产的估值,让您的贷款额度卡在临界点。然后,再利用关系,向银行提供虚假的举报材料,触发提前收贷条款。等您撑不住了,他再低价收购,完成蛇吞象。”
林薇坐在那里,浑身发冷。
她不是没怀疑过。但听赵清平这样冷静地、一条一条地分析出来,那种寒意,还是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不是商业竞争。
这是犯罪。
“那……我该怎么办?”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两条路。”赵清平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条,法律途径。我可以代表您,向法院提起诉讼,主张银行抽贷行为违法,要求继续履行合同,并赔偿您的损失。同时,起诉‘正衡评估’出具虚假评估报告,起诉陈永富商业诋毁和不正当竞争。”
“但这条路,时间长,成本高。一个官司打下来,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您的厂子等不起。”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
“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赵清平放慢了语速,“釜底抽薪。不从银行这边硬碰硬,而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让银行不敢,或者不能抽贷。”
“怎么让银行不敢?”
“找到银行违规的把柄,或者,找到能让银行改变主意的人。”赵清平说,“我这边正在收集‘正衡评估’和陈永富关联的证据。另外,明澈师父那边,也托了人在了解银行内部的情况。如果能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这次抽贷是银行内部人员和外部勾结的结果,那银行为了自保,很可能会重新考虑。”
林薇沉默了。
这两条路,第一条太慢,第二条……太虚。证据在哪里?能让银行改变主意的人在哪里?这些都是未知数。而她的时间,是以天计的。
“赵律师,”她抬起头,看着赵清平,“我感激您和明澈师父的好意。但说实话,这两条路,对我来说,都……太远了。厂子下周一就要发工资,五十多万。发不出来,工人就会走。工人一走,订单就完不成,违约金又是几百万。我真的……等不起。”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眶红了。
赵清平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他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林总,您信佛吗?”
林薇愣了一下,摇摇头:“不信。”
“那您信因果吗?”
“……我不知道。”
“我信。”赵清平说,语气很认真,“我做律师二十年,见过太多事。有些人做了恶,一时得逞,但总有一天,会付出代价。有些人坚持对的事,一时困顿,但总有一天,会等到转机。这不是迷信,这是规律——能量守恒,因果不空。”
他顿了顿,继续说:
“陈永富用这种下作手段,是恶因。您坚持做正派生意,是善因。恶因结恶果,善因结善果,这是早晚的事。您现在要做的,不是放弃,而是撑住。撑到恶果成熟,撑到善果开花。”
林薇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这些话,从一个律师嘴里说出来,有种奇异的违和感,但又莫名地……有力量。
“我怎么撑?”她问,声音很轻。
“第一,工人的工资,您想办法解决一部分。哪怕是先发一半,给大家一个交代。人心不能散。”赵清平说,“第二,银行的利息,我帮您协调,看能不能申请延期。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您要见一个人。”
“谁?”
“吴国栋,吴老。”赵清平说,“退休前是区里主管金融的副区长,现在虽然退了,但在银行系统里,还有很多老部下,说得上话。明澈师父已经请动他了,他答应帮忙了解一下情况。但吴老这个人谨慎,他要先见见您,看看您这个人,值不值得帮。”
林薇的心,又跳快了一拍。
“什么时候?在哪里见?”
“今晚七点,东湖茶楼,清风阁。”赵清平看了看表,“您还有三个小时准备。吴老喜欢实在人,不喜欢花言巧语。您见了面,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厂子的困难,您的想法,还有……您对这件事的判断,都可以说。但记住,不要诉苦,不要抱怨,更不要提任何不合规的要求。”
林薇用力点头。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