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把你们叫来,是小梅的主意。”恋雪轻声说,“我们…我们想给父亲也准备一份礼物。”
“给庆藏师父?”妓夫太郎一愣。
“嗯!”小梅用力点头,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庆藏师父给大家买了那么多礼物,我们也要送他礼物!可是…我们没钱买很好的东西…”
恋雪接过话:“所以,我们想,一起亲手做点什么。我针线还算拿手,可以绣点东西。小梅说,她可以帮忙挑样子。太郎,狛治先生,你们看…能不能也想想,我们能一起做点什么?父亲他…总是把最好的给我们,自己却很少在意。”
房间内安静下来,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狛治沉思片刻,开口道:“师父的旧羽织,肘部磨得有些薄了。我见恋雪你前些日子在缝补我们的衣服,手艺很好。或许…我们可以一起,给师父做一件新的?料子我可以想办法。”
“做衣服?”妓夫太郎想了想,“我…我可以帮忙打下手,或者,我去问问石田婆婆,有没有结实又舒适的布料,或许能便宜些…”
小梅兴奋地拍手:“我可以帮恋雪姐姐理线!我还会缝扣子了!”
恋雪看着眼前三人,心里暖融融的,脸上绽开温柔的笑容:“好,那我们就一起,给父亲做一件新羽织。料子的事,狛治先生和太郎去张罗,款式和绣样,我和小梅来想。这是我们四个人的秘密,好不好?”
“好!”小梅第一个响应。
狛治和妓夫太郎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夜深了,道场重归宁静。
狛治躺在被褥里,望着天花板。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袋花种粗糙的触感。水仙…新生吗?没想到自己照顾院子里花的事情,竟然被太郎注意到了…
过了一小会儿,狛治侧过头,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隔壁房间那个温柔的身影。给她夹菜时她脸红的模样,给他夹胡萝卜时飞快缩回的手…这些细小的画面,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他又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给师父做羽织…得去找找有没有既保暖耐磨,又不失体面的料子。明天先去集市看看吧。
恋雪的房间还亮着灯。
她靠在床头,手里拿着针线,却有些心不在焉。父亲收到礼物时会是什么表情呢?她忍不住想。
还有…狛治先生今天接过花种时,那认真郑重的眼神。她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发烫的脸颊,轻轻吁了口气。
针线在指尖灵活穿梭,她开始在心里勾勒羽织上绣样的图样——素流道场的徽记?还是父亲喜欢的松竹纹?或者…绣点寓意平安健康的图案?得和小梅好好商量一下。
太郎和小梅房间的灯已经熄了,只余下了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的浅浅光晕。
小梅已经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那本崭新的识字书,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梦里,她梦见了哥哥带回来的蓝色风信子开满了院子,梦见了自己认识了好多好多字,能给哥哥和恋雪姐姐念故事,还梦见了庆藏师父穿着她们做的新羽织,笑得特别开心。
她在梦里嘟囔了一句:“要绣得…漂漂亮亮的…给庆藏师父,开心…”
太郎没有立刻睡着,手指在黑暗中虚握,回忆着白天握住那把镰刀时的感觉。冰冷、坚硬,却奇异地令人安心。仿佛那不仅仅是一件武器,而是某种承诺的具现——他有了力量,可以守护的力量。
他又想起下午廊下,妹妹跟着恋雪认字时那认真的小脸,想起庆藏师父拍他肩膀时厚重的温暖,想起狛治哥接过花种时无声的肯定。
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组成了一种他从前不敢奢望的、名为“归属”的完整图景。他将手轻轻放在枕边,那里静静躺着那对镰刀还有那只丑丑的玩偶。然后,他也闭上了眼睛。
庆藏在主屋,就着油灯,慢慢擦拭着道场的木刀。今天顺一母亲那感激涕零的样子,孩子们围坐吃饭的欢声笑语,太郎接过镰刀时眼中骤然亮起的光…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
这个道场,这个家,正在变得越来越热闹,也越来越像他心中“家”该有的样子。他放下布,吹熄了灯。
黑暗笼罩下来,但他的心里却是一片亮堂。日子还长,这些孩子们,都有光明的未来。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