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要发作。
谢泠月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没有理会那些污言秽语,而是走到一堆废弃的石材边,捡起一块巴掌大的断片,掂了掂。
“老包。”
她只叫了两个字,声音不大,却让包工头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觉得贵,是因为你的人只会用蛮力切割,光是切口毛边造成的损耗,就高达百分之十五。你们管这叫施工,我管这叫浪费。”她将石材断片扔回石堆,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你觉得工艺难,是因为你手下的工人,连最基本的弧面打磨都做不到位。这块卡拉拉白,天然纹理是斜向的,你们却用最蠢的垂直切割法。这不是施工事故,这是在谋杀艺术品。”
她抬头,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的剖开他:“这不是我设计的问题,是你团队能力的问题。或者说,是你这位元老的知识,早就该更新换代了。”
谢泠月这番话,一针见血,直接把矛盾从“价格太高”转移到了“能力太差”。
包工头脸上红了又白,被一个年轻女人当众打脸,让他恼羞成怒:“你懂个屁!老子在工地上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兄弟们,她这是看不起我们干活的!”
他煽动着,周围的工人也开始鼓噪起来,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工地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所有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
温予棠来了。
她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脚下踩着一双细高跟鞋。在她身后,簇拥着财务总监,项目副总等一众西装革履的高管。那一行人,像一群误入贫民窟的贵族,与周围尘土飞扬的环境格格不入,对比鲜明的近乎荒谬。
陈景明看到她,腿肚子都软了。他本来想在温予棠开始为期一周的例行巡查前,就把这点小摩擦解决掉,谁知道这帮老油条这么难缠,居然把事情直接捅到了温予棠面前,这事要是解决不好,下次的合作也别想了。
现场的嘈杂,在温予棠出现的那一刻,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气场强大的令人窒息的女人身上。
她踩着高跟鞋,从容的走到场地中央,目光在油头滑脑的包工头跟脸色冰冷的谢泠月之间扫过,最后停在陈景明身上。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压迫感。
包工头见到救星,立刻梗着脖子,恶人先告状:“温总,您来的正好!不是我们不肯干,是这位谢老师的设计太离谱!她指明要用意大利的卡拉拉白,那种石材比黄金还贵,运输和切割的损耗谁来担?我们做工程的,要对预算负责,不能由着艺术家异想天开。。。”
温予棠面无表情的听着,没有打断他,也没有为谢泠月辩解。
等他说完,她甚至没有看他,反而转向了谢泠月,平静的问:“谢老师,他说的是事实吗?设计方案,有备选吗?”
这一问,让陈景明的心沉到了谷底。而包工头一伙则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谢泠月的心也猛的一紧。她抬眼看着温予棠,那张漂亮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像一尊完美又冰冷的玉雕。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温予棠会为了商业利益而让她妥协。这让她握紧了拳头,冷冷的回答:“没有备选。琅樾这个名字,配得上最好的。”
温予棠盯着她看了几秒,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为了预算妥协时,她却愉悦的笑了一下。然后,她才侧过头,看向身后的财务总监。
“上个季度给方石建筑的结算单,调出来。”
财务总监立刻在平板电脑上操作起来,几秒钟后,将屏幕转向温予棠。
温予棠接过平板。阳光下,她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她的声音依旧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锤子,清晰的砸在现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三月,A标段,你们上报的水泥采购价比市场溢价百分之七。”
包工头的脸色,白了一下。
“四月,B标段,钢筋的报损率,超出合同规定百分之十二。”
包工头的额角,开始渗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