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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第1页）

双年展正式开幕前三天，浦江当代艺术馆。

巨大的C位主展厅里，一派繁忙景象。

工人们在谢泠月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个巨大的木箱打开，露出里面包裹着厚厚保护层的雕塑部件。

“左边那只手，再抬高五厘米，让它的指尖指向光源。”谢泠月把头发用一根铅笔随意地挽在脑后。

她手里拿着对讲机，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全场，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这就是她从佛罗伦萨带回来的毕业作品——《众生·皮囊》。

孙晓萌举着相机，兴奋地跑来跑去，记录着这历史性的一刻。“我的天，泠月，你这些‘零件’现场组装起来也太酷了！这气场，妥妥镇馆之宝！”

季洋则沉默地带着技术人员，一遍遍调试着灯光的角度和色温，确保每一束光都能最精准地打在雕塑的肌理上。

“哎，”孙晓萌凑到谢泠月身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刚偷看了一眼赞助商名录，海棠基金会可是最大的金主爸爸。今晚的开幕酒会，那位温总……肯定会来吧？你……”

谢泠月头也没抬，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扳手，熟练地拧紧一根支架的螺丝。

“她来不来，是主办方的事。我的作品摆在这里，谁来看都一样。”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像在讨论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技术参数。

看着她这副刀枪不入的模样，孙晓萌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转头对着季洋嚷嚷：“季大才子！你灯光打好了没！别把我们家泠月的宝贝给烤坏了！”谢泠月听着朋友的吵闹，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

是的，她回来了。

不是为了和谁重逢，而是要在这片最熟悉的土地上，用一场最盛大的展出，为过去的自己，画上一个句号。也为未来的自己，拉开序幕。

双年展前一天。

浦江的夜雨，来得毫无征兆。

前一秒还是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低气压，后一秒，紫色的电光就撕裂了云层，紧接着，滂沱大雨如同从天河倾倒，疯狂地冲刷着这座城市的玻璃幕墙。

双年展的主场馆外，雨幕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温予棠并没有急着进去。她站在VIP通道的阴影里，隔着那一扇落地玻璃，近乎贪婪地、却又小心翼翼地凝视着休息区走廊尽头的那个身影。

两年多了。

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她在梦里见过这张脸无数次。有时候是她笑着喊“予棠”，有时候是她决绝地转身离开，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

但没有哪一次梦境，比眼前的现实更让她心悸。

谢泠月瘦了，却并没有显得干瘪，反而像一株在野外经过了风霜打磨的白杨，透着一股柔韧的劲儿。她手里拿着一瓶水，正仰头喝着。修长的脖颈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起伏，几缕碎发随意地散在肩头。

她没有扎头发。那头曾经被温予棠精心养护、总散发着昂贵精油味道的长卷发，如今带着一点自然的蓬乱，却更显出一种野性的、蓬勃的生命力。

那个曾经只会躲在她身后、唯唯诺诺的小女孩，真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着成熟女性风韵、眼神明亮而坚定的陌生人。

温予棠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自卑感，像潮水般淹没了她。

在这两年里，谢泠月在那片自由的天空下野蛮生长，不仅拿了金奖，还成了炙手可热的新锐艺术家。而自己呢？温予棠低头看了看自己。除了年龄的增长，除了这身依然完美却显得有些陈旧的体面，她似乎还是那个困在原地、只能靠回忆取暖的可怜虫。

她忘了我了吗？

她有……新的爱人了吗？

这些念头像带毒的藤蔓，疯狂地缠绕着温予棠的心脏，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

“温总？您没事吧？”身旁的王琳见她脸色苍白，低声问道，“要不要先回车里休息一下？”

“不用。”温予棠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那副无懈可击的面具，“走吧。”

她推开了那扇门。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走廊尽头的谢泠月似有所感，转过了身。

四目相对。

空气中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弦，在这一刻崩到了极致，发出嗡鸣。

谢泠月手里还拿着那瓶水，目光在触及温予棠的瞬间，顿了一下。

温予棠今晚穿了一身素白的软缎旗袍。这是她最经典的装扮，领口那一粒盘扣紧紧锁着，透着令人不敢造次的禁欲感。

但不同的是，今晚这件旗袍的斜襟上，用苏绣绘着一枝极艳的红石榴。花开得红红浅浅，似血，又似火，一路从胸口攀到腰际。高开衩的设计，在行走间，若隐若现地荡开一点白皙柔软的弧度。腕上那只种水极好的满绿翡翠镯子，随着她的动作，偶尔磕在领口的金属盘扣上，发出一声极其清脆的“叮”，在寂静的走廊里，撩人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