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旧工业区,空气闷潮。
地板很凉。
谢泠月盘腿坐在一堆废稿纸中间,戴着降噪耳机,世界安静得只剩下笔尖的沙沙声。画板上是一只兔子。兔子画得很阴郁,眼神不对劲。
“啧。”
她烦躁的抓乱头发。画惯了解剖图和《众生·皮囊》,线条里有股冷硬,现在要画出哄小孩的东西,实在太难了。
这是给张教授救急的《丝路遗珍》绘本。
两年前,张教授顶着压力给她预支了一整年津贴,那是她妹妹的救命钱。这份人情,这笔债,她得记一辈子。
哪怕编辑咆哮“谢老师您的兔子会吓哭学龄前儿童”,也得耐着性子改。
门外,温予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珍珠白的薄西装,在这满是灰尘的楼道里,显得格格不入。她抬手,克制的敲了三下门。
叩,叩,叩。
依旧无人应答。
她蹙了蹙眉,又敲了一次,稍稍加重了力道。还是没人应。一股熟悉的烦躁涌上心头,和这三天里每一次拿起手机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指尖悬在门铃上,又缩了回去。
这三天,她拿起手机的次数比看财报还多。
消息输了又删,删了又改。
“吃饭没?”——太像多管闲事的亲戚。
“在忙?”——废话,画家不画画还能干什么。
直接发个定位过去?——活像个控制狂。
最终,她还是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响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要被直接挂断时,电话才被接通,背景里是耳机被摘下的电流杂音。
“喂?”谢泠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在你门口。”温予棠言简意赅。
……
现在的谢泠月,眼神又冷,浑身带刺。那份合约,是现在唯一能把她们绑在一起的东西了。
那一夜之后,清醒的谢泠月会是什么感觉?
是解气?还是恶心?或者……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有一丝贪恋?
温予棠不敢去想会看到那双冷眼,更怕听见她冷冷的说:“温总,我们只是交易,别谈感情。”
那句话比什么都伤人。
她吸了口气,整理好表情,挂上那副精英面具。
履约,这是她唯一能站在这里的理由。只要不谈感情,就不会被拒绝。她想。
……
几秒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谢泠月顶着一头乱发,眼里还带着跟那只丑兔子较劲的烦躁。
“你怎么来了?”她的语气里没有惊喜,只有被打扰的不爽。
温予棠心里一紧,下巴却微微扬起,挂着职业假笑,她走进门,目光扫过一地废稿,最后落在画架那只阴郁的兔子身上。
“看来谢老师的创作,遇到瓶颈了。”她用陈述句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仿佛对方的困境,让她找到了介入的缝隙。
谢泠月靠在画架上,抱着手臂打量她,眼神里带着审视。
“随便你。”她侧身让开路,连门都没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