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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浪下的根(第1页)

第19章麦浪下的根

【本章摘要】:本文讲述了1987年腊月,华中平原丁庄村发生的一起盗窃销赃案件。年轻警察周明森和段旭在调查中发现,村民张栓柱因家庭困难,被逼参与销赃。周明森在处理案件时,既坚持法律原则,又考虑到张栓柱的实际情况,给予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最终,张栓柱被判缓刑,并在村民和派出所的帮助下,重新开始生活。文章通过这个案件,展现了警察在执法过程中,如何平衡法律与人情,以及如何帮助那些在困境中挣扎的人。

一:风雪夜归人

一九八七年的腊月,华中平原被一场多年未遇的暴风雪死死咬住。寒风像无数条裹着沙砾的鞭子,狠狠抽打着丁庄村低矮的土坯房,光秃秃的杨树枝在风里扭曲着,发出凄厉的呜咽,像是有无数人在暗夜里哭号。雪沫子借着风势打旋,一层叠一层地覆盖了田垄、井台和蜿蜒的土路,天地间只剩下一种混沌的白,连太阳都被吞进了这无边无际的苍茫里。

村东头队长家那间最大的北屋,是村里少有的青砖混土坯结构,墙皮虽然斑驳,却比别家的土房暖和得多。煤油灯的光晕在糊着旧报纸的窗户上摇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印着“农业学大寨”字样的墙画上。我和段旭,两个从昝岗派出所来的年轻警察,正挤在队长家的土炕沿上。炕烧得温热,带着柴火和土坯特有的气息,混合着老队长旱烟的辛辣,在这寒夜里酿出一种踏实的暖意。

我们面前摊开着一本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纸页粗糙,边缘卷着毛边,上面用铅笔勾勒着村西头那间废弃仓库的草图。我的手指有些发僵,关节冻得发红,画出来的线条歪歪扭扭,段旭用他那更显僵硬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草图右下角的一个角落。

“明森,你看这里。”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要被窗外风雪的咆哮盖过,“村西头那间老房子,必须得再去一趟。上次走访时,有三个村民反映,说后半夜看见里面有晃动的灯光,像是手电筒光,可咱们前天突击检查的时候,除了积灰和蜘蛛网,啥也没逮着。”

他顿了顿,往冻得发疼的手上哈了口白气,那团白气在昏黄的灯光里迅速散开,像个转瞬即逝的梦。“我总觉得那地方邪性。”他的眼神里带着点年轻人的执拗,“上次在墙角翻出来的那副骰子和几张扑克牌,太新了,沾的灰都浮在表面,不像是在这荒了十几年的地方该有的样子。就像是……刚被人藏进去没几天。”

我搓了搓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凑到油灯前,感受着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火苗跳跃着,把灯芯烧得“噼啪”作响,偶尔爆出个火星,落在灯座上。“今晚月黑风高,雪又大,正是蹲守的好时机。”我表示同意,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副冰冷的手铐,金属的寒意透过棉衣渗进来,让昏沉的脑子清醒了几分,“直觉告诉我,那仓库里藏着的,不止是几件赌博工具。”

队长老婆,一位头发花白、脸上刻满风霜皱纹的老婶子,撩开厚重的棉布门帘走了进来。门帘上补着好几块不同颜色的补丁,是用浆糊硬挺过的,边缘磨得发亮。她端着一个掉了漆的铝制托盘,上面放着两碗热汤面,粗瓷碗的边沿有个不起眼的豁口,碗里是清汤寡水的手擀面,飘着几点油星和切得细细的葱花,葱花已经被热汤烫得发蔫。

“俩娃子,快,趁热乎吃了。”她把碗小心翼翼地放在炕桌上,用围裙擦着手。围裙是用旧化肥袋改的,上面印着的“尿素”字样还依稀可见。“这鬼天气,能把人骨头缝都冻透。俺家老头子说,你们从昨天到现在就啃了俩干馍,年轻人火力旺也经不住这么熬。”

她看见我冻得发青的嘴唇,又转身从灶台边拿来一个豁了口的小陶罐,往我碗里多挖了一勺油泼辣子。红油浮在汤面上,散发出呛人的香气。“这是俺家娃从四川捎回来的辣椒面,辣得够劲,吃了能暖和点。”她絮絮叨叨地说,“俺家老头子还说,村西头那破房子,是前清时候马地主家留下的,墙厚得很,二尺多呢。听说底下还挖了地窖,早年闹长毛(指太平天国)和后来躲小日本的时候,都藏过粮食和人。”

“地窖?”我心里猛地一动,像被什么东西点亮了,“婶子,您还记得地窖入口大概在哪儿吗?”

老婆子眯起眼睛,努力在模糊的记忆里搜寻,煤油灯的光在她浑浊的瞳孔里跳跃。“好像……好像在仓库最里头,靠墙根的地方,有块大青石板盖着。”她拍了拍大腿,“是了!五九年那会儿闹饥荒,俺爹实在没法子,还半夜摸进去过,从那地窖里偷过队里藏着的红薯干呢!那石板沉得很,得俩人合力才能挪开……唉,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

两碗热汤面下肚,一股暖流从喉咙一路延伸到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我和段旭不敢耽搁,重新裹紧厚重的棉警服大衣。这大衣是所里统一配发的,深蓝色,带着点泛白的毛领,袖口磨得发亮,是前几任民警传下来的。我们扣上裁绒棉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眼睛,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村西头摸去。

风雪扑打在脸上,像细密的针扎,生疼。远处的狗吠声断断续续,被风雪撕扯得模糊不清,更添了几分夜的寂寥与神秘。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在这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不得不放慢脚步,尽量减轻声响。

那间孤零零立在村口的废弃仓库,在风雪中像一个沉默的巨兽。它原本是马地主家的粮仓,后来成了生产队的仓库,十几年前一场大火烧了半边屋顶,就彻底荒了下来。木门果然如村民所说,虚掩着一道缝,仿佛一张欲言又止的嘴。门板上的漆早就掉光了,露出里面朽坏的木头,边缘被虫蛀得坑坑洼洼。

段旭上前,屏住呼吸,用力一推,门轴发出“嘎吱——”一声尖锐又拖长的哀鸣,在这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让人心头一紧。我们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并没有其他异常。

我们打亮手电筒,橘黄色的光柱刺破黑暗,在空气中划出清晰的轨迹。光线下,灰尘如同微小的精灵般飞舞,呛得人忍不住想咳嗽。梁木上结满了厚厚的、沾着灰尘的蛛网,像一道道垂落的灰色幔帐,有些地方还挂着干枯的玉米芯,是早年生产队遗留的。

地上杂物凌乱,堆着些腐朽的农具和破麻袋,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几行清晰的脚印——鞋底的花纹还依稀可辨,是那种最常见的解放鞋印,边缘沾着的雪沫尚未完全融化,显然是刚留下不久。

“在这儿。”段旭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与紧张。手电光柱稳稳地投向仓库最内侧的墙角。果然,一块边缘并不规整的巨大青石板半嵌在泥土里,石板上长满了青苔,有些地方已经剥落。仔细看去,石板与地面接触的缝隙处,有明显的、新鲜的撬动痕迹,周围的浮土也被蹭开了,露出下面深色的湿土。

我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多功能折叠刀,这是赵所长特意给我的,说是基层办案用得上。我弹出最坚固的刀片,小心翼翼地插进石板缝隙里,和段旭一起用力。“一、二、三!”随着一声低吼,青石板被撬得翻倒在一边,发出沉闷的“哐当”声,震起一片尘土。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暴露出来,一股混合着陈年霉味、土腥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酒糟味的复杂气息,从洞口扑面而来。

“我先下去探探。”段旭说着,解下自己的武装腰带。这腰带是牛皮的,用了有些年头,边缘磨得光滑。他把腰带的一端系在旁边一根还算结实的木柱上,另一端递给我:“你拉着,我在下面晃三下绳子,你就赶紧把我拉上来;要是没事,我就晃一下。”

地窖并不深,也就两米多。段旭借助手电光,踩着土壁上那些不知是天然还是人工凿出的凹坑,三两下就落了地。手电光在下面有限的空间里晃动,传来他压抑的声音:“没事,下来吧!”

我紧随其后,也下到了地窖里。空间比想象的要稍大一些,约莫有一间小屋子那么大,角落里堆着七八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麻袋上印着“山西汾酒”的字样,但已经被灰尘覆盖得有些模糊。段旭已经用刀划开了一个麻袋,里面赫然是码放整齐的玻璃瓶,瓶身上贴着红色的标签——“杏花村”。这正是上个月邻县供销社报案丢失的那批白酒!当时报案人说,一共丢了五十箱,价值近千元,在那个年代,这可是大案。

“明森!快来!”突然,段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与此同时,我手中的腰带被猛地、连续拽动了三下!这是我们约定的危险信号!

我心里“咯噔”一沉,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顺着土壁上的凹坑滑了下去。手电光聚焦在地窖最阴暗的角落,那里蜷缩着一个人影,脑袋深深埋在膝盖里,单薄的身体在寒冷的空气中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像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段旭的手电光柱颤抖着移过去,照亮了那张抬起的脸——脸上满是冻疮留下的紫红色斑块,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嘴唇干裂出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竟然是王二狗!那个两个月前因为在张庄偷了人家两只下蛋母鸡,被我们抓住教育后,由村里担保,送到邻乡种粮能手那里学手艺、准备走上正路的少年!他今年才十六岁,个头不高,身板单薄,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些。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去,带着严厉的质问。这个时间,他本应该在几十里外的张庄,跟着师傅学种大棚菜,怎么会出现在丁庄村这个藏匿赃物的秘密地窖里?

王二狗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嘴一咧,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声:“俺……俺是被他们逼的……周警官,俺没想干坏事啊……”他断断续续地哭诉起来,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

原来,他娘开春后被查出严重的心脏病,县里医生说必须做手术,否则熬不过明年冬天。那时候的心脏手术,对普通农家来说堪称天文数字——光是手术费就要三百多块,还不算住院和药钱。家里砸锅卖铁,把仅有的一头耕牛都卖了,也只凑了不到一百块。

邻村有名的光棍兼二流子李老四不知从哪儿得了信,主动找上他,说有一批“紧俏货”需要找个稳妥地方存放半个月,只要他帮忙看着,别让人发现,事后就给他五十块钱。“俺……俺当时只想给俺娘凑钱……俺不知道这酒是偷来的啊……”王二狗死死攥着自己破旧棉袄的衣角,那棉袄的袖口已经磨烂了,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棉絮,“昨晚……昨晚他们突然来了,说要取货,还……还说风声紧,要带俺一起出去躲躲,俺……俺害怕,没敢跟他们走……”

他的话音未落,仓库顶上突然传来了“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由远及近,沉重而急促!显然是有人来了!段旭反应极快,一把将还在发抖的王二狗推进麻袋堆后面,用几个空麻袋盖住:“藏好!千万别出声!”

我们两人则迅速闪身,躲到地窖入口下方一侧一根支撑结构的石柱后面,屏住了呼吸。那石柱是早年建地窖时特意砌的,表面粗糙,正好能挡住我们的身形。

地窖口的光线一暗,一颗脑袋探了下来,警惕地四下张望。正是李老四!他四十多岁,满脸横肉,左眼角有一道疤,是年轻时打架留下的。此刻他脸上带着焦躁和不耐烦,手里竟然拎着一把明晃晃的劈柴刀!

“二狗!死哪儿去了?货呢?”李老四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糙木,在狭小的地窖里回荡,“再他娘的磨蹭,老子真劈了你信不信!”他显然没发现我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堆着的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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