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严谨的思维导图,更像一幅抽象的概念关系图。线条有粗有细,连接方式有实有虚,有些地方还打了问号。但画完之后,她感觉脑海中的知识碎片仿佛被无形的线轻轻串联了一下,虽然还不牢固,但至少看到了连接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父亲发来的微信:“阮阮,一模成绩出来了吧?怎么样?别太有压力,尽力就好。”
卿竹阮看着这条消息,犹豫了一下。以前,她可能会报喜不报忧,或者简单回复一个“还行”。但这一次,她决定更诚实地面对。
她打字:“623分,年级87名。比上次进步了,但还有提升空间。数学和理综的综合题丢分比较多,正在找方法。”
消息发送后,她有些紧张。父亲会失望吗?会觉得她不够努力吗?
几分钟后,父亲回复了:“爸爸看到了你的进步,这就很好。综合题难是正常的,别着急,慢慢来。注意身体,别熬太晚。”
没有责备,没有过高的期望,只有朴实的肯定和关心。卿竹阮的眼眶有些发热。她忽然意识到,也许她一直在心里放大了父母的期待,而这种“放大”本身,就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她回复:“知道了,爸。我会调整方法的,你们也注意身体。”
关闭手机,她感觉心里轻松了一些。承认自己的不足,并不可耻。在追求进步的道路上,诚实面对起点,比虚假的“完美”更有力量。
晚上自习,她没有继续埋头刷题,而是拿出了各科的试卷和错题本。她不再仅仅满足于订正答案,而是开始追问更深层的问题:
·这道数学题,除了标准解法,有没有其他思路?它和哪一章的哪个知识点有隐秘的联系?
·这篇语文阅读,作者的论证结构是怎样的?如果我来写类似主题的文章,会如何搭建框架?
·这个物理情境,能否用一个简单的示意图来概括其本质过程?这个示意图能否稍加变形,应用到另一个看似不同的题目中?
这个过程很慢,一晚上可能只能深入分析两三道题。但卿竹阮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这不再是疲于奔命地追赶题量,而是在主动地、有意识地构建自己的知识体系和思维网络。
周四,成绩单发到了每个人手上,需要家长签字。卿竹阮看着那张薄薄的纸,上面冷冰冰的数字概括了她过去几个月的努力。她小心地将它夹在文件夹里。
下午的美术课,是这学期最后一次正式课程。王老师带来了一个消息。
“市里明年春天要举办一个‘青春视角’中学生艺术联展,”王老师说,“不限形式,绘画、摄影、设计、短片都可以。主题是‘我眼中的世界’。我们学校有几个推荐名额,如果你们有作品,或者有创作想法,寒假可以准备一下,开学初交上来。”
教室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但很快平息。对于大多数高三学生来说,“艺术联展”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与眼前的六张高考试卷无关。
但卿竹阮的心跳却漏了一拍。
“我眼中的世界”——这个主题像一束光,突然照亮了她心中某个朦胧的角落。她这几个月所做的一切:视觉深呼吸,观察破窗,记录光影,尝试水彩……不都是在练习“观看”,并试图表达“我眼中的世界”吗?
她想起了素描本里那些简单的线条和色块,想起了速写本上晕开的水痕。它们粗糙、稚嫩、不成熟,甚至算不上完整的“作品”。但是,它们真实。真实地记录了她的困惑与发现,她的冻结与解冻,她如何在框架中寻找生命的痕迹。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萌芽:也许,她可以试一试。
不是为了获奖,不是为了证明什么,甚至不一定为了被选上。只是为了给自己这几个月的心路历程,一个完整的、有形的交代。将那些散落的“视觉呼吸”瞬间,那些冰层下的水流声,整合成一个可以观看、可以触摸的形式。
这个念头让她既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她可能真的要将内心的感受转化为外在的作品;害怕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始,更害怕失败,或者被看作“不务正业”。
下课后,她磨蹭到最后才离开美术教室。王老师正在收拾东西,看到她,笑了笑:“有事吗,卿竹阮?”
“王老师,”卿竹阮鼓起勇气,“关于那个联展……什么样的作品比较合适?”
王老师放下手中的画册,认真地看着她:“最重要的是真诚。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心去感受,然后用你觉得最合适的方式表达出来。技巧可以学习,但独特的视角和真实的情感,才是最打动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