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爸爸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只希望你知道,无论你选择什么路,家永远是你的后盾。累了就回家。爱你的爸爸。”
纸条很短,但每一个字都像有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
她将纸条小心地折好,放回素描本的最后一页。
然后,她翻回第一页。
从笔袋里拿出一支2B铅笔——不是父亲给的那套专业铅笔,而是她平时写作业用的普通铅笔。
笔尖悬在纸面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画什么?
窗外的夜景?台灯的轮廓?自己的手?还是什么都不画,只是感受铅笔与纸张接触的瞬间?
最终,她没有画任何具象的东西。
她只是用铅笔,在纸的左上角,轻轻点了一个点。
很小,很轻,几乎看不见的一个点。
然后,她在右下角,又点了一个点。
两个点,遥遥相对,中间是大片的空白。
她看着这两个点,看了很久。
它们什么也不是,不代表任何具体事物。但它们确确实实地存在着,打破了纸张原本的纯粹空白。
就像她心中的那些“视觉深呼吸”瞬间——微小,零碎,不构成完整作品,但它们存在,证明着她的感官仍在运作。
就像清霁染的病情“暂时稳定”——不是痊愈,但也不是恶化,只是在一个动态平衡中维持着存在。
就像父亲迟来的理解——不完美,但真实。
就像她自己——困惑,迷茫,但仍在向前。
她合上素描本,放回柜子里。
这一次,她没有把它藏在最深处。而是放在了伸手可及的位置,和日常用品放在一起。
她不一定会马上使用它,但至少,她允许它存在于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允许那个可能性存在。
上床睡觉前,她给清霁染发了条信息:“今天打开了一本素描本。只在上面点了两个点。但感觉像是迈出了一小步。”
几分钟后,清霁染回复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快的回复:
“两个点之间,可以有无数的线。也可以什么都不连,只是两个独立的点。无论哪种,都是开始。为你骄傲。”
卿竹阮看着屏幕,眼眶微微发热。
她关掉手机,躺进被窝。
黑暗中,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两个小小的点。它们在无边的白色背景中,安静地存在着。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很久以后,她会画一条线连接它们。
也许不会。
但此刻,它们就在那里。
这就够了。
窗外的风声渐弱,冬夜漫长而寂静。
卿竹阮在睡眠的边缘,模模糊糊地想:解冻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不能急。但只要冰层下还有水流,只要光还在试图穿透,春天就终将到来。
即使那春天,可能要以完全不同的方式被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