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对视一眼,墨娘子当先,沈青居中,夜枭断后,迅速进入侧门,沿着陡峭的石阶向下。石阶湿滑,长满青苔,壁上隔着很远才有一盏昏暗如豆的油灯,光线勉强照亮脚下。越往下,寒气越重,水声和隐约的锁链拖动声也越发清晰。
阶梯尽头,是一个不大的石室,一半是浑浊的、泛着恶臭的积水。几根粗大的石柱矗立水中,其中一根石柱上,铁链锁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水没过那人的腰际,她低着头,长发散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身上单薄的囚衣浸透,紧紧裹着身体,微微颤抖。但她的背脊,依然挺得笔直。
是江知意。
沈青的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冲过去,却被墨娘子一把按住肩膀。
“小心有诈。”墨娘子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水面和石壁。
夜枭已经如同鬼魅般贴近水边,仔细查看水面和石柱附近。“水里有东西。”他声音紧绷,“不是活物,是机关触线,连着石柱和墙壁。直接过去或砍锁链,都可能触发。”
江知意似乎听到了动静,极慢地抬起头。她的脸上有新的淤伤,嘴角破裂,但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却亮得惊人,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清醒。她看到了沈青,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死死咬住,只是剧烈地摇了摇头,目光急迫地扫向自己身侧的积水和水面上方。
她在示警。
沈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观察。水面下隐约有细微的反光,是极细的金属线。石柱和墙壁上有几个不自然的凸起。这水牢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墨娘子,夜枭,戒备出口和上方。”沈青低声道,自己则蹲在水边,死死盯着江知意周围的水域和机关连接点。不能碰水,不能直接接触锁链或石柱……
她的目光落在江知意被锁住的双手手腕上。铁链穿过石柱上的铁环,锁扣在石柱另一侧。如果……如果能从石柱内侧,不触及水面机关的情况下,解决那个锁扣……
“夜枭,飞爪借我,要最细最韧的那根。”沈青伸手。
夜枭毫不犹豫地递过一根尾部带着细链的精钢飞爪。沈青接住,掂了掂,目光测算着距离和角度。石柱粗大,从她这个位置,无法直接看到另一侧的锁扣。但根据江知意手腕铁链的长度和角度,可以大致推断锁扣的位置。
没有时间犹豫了。远处传来的喧哗声似乎正在逼近,老鬼那边可能已经暴露,拖得越久,越危险。
沈青吸了一口气,将全部精神凝聚在手腕和指尖。她回忆着解剖时对角度和力道的精准控制,回忆着之前破解铁锁时对机括的感知。手腕一抖,细链飞爪如同拥有生命般,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绕过石柱——
“叮!”
一声极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不是锁扣打开的声响,而是飞爪前端特制的钩尖,精准地卡进了锁扣的簧片缝隙!
沈青手腕猛地一拧,细链绷直,传来一股阻力,随即是“咔哒”一声清晰的崩响!
锁扣开了!
江知意手腕一松,沉重的铁链哗啦一声坠入水中,惊起一圈涟漪,但水面下的机关线并未被触发。
“快过来!”沈青低喝,同时将细链向江知意抛去。
江知意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抓住细链,忍着刺骨的冰寒和身体的虚弱,踉跄着涉水向岸边走来。浑浊的污水浸透她全身,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
墨娘子已经上前,伸出手。就在江知意的手指即将触到墨娘子手掌的瞬间——
“轰隆!”
头顶石阶上方,传来巨大的石门关闭声!紧接着,刺耳的铜铃声大作,响彻整个水牢空间!
“警报!他们发现入口被关了!”夜枭厉声道。
与此同时,水牢另一侧的墙壁忽然“轧轧”作响,一道暗门打开,数名手持劲弩、眼神冰冷的“云间客”杀手涌出,弩箭闪着寒光,对准了水中和岸边的四人!
“精彩,真是精彩。”一个阴柔的声音从杀手身后传来。一个穿着锦缎长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缓步走出,正是瑞王长史。他抚掌微笑,眼神却如同毒蛇,“声东击西,潜入水牢,还能破开这‘九连环’水锁。墨寨主,沈姑娘,还有这位……江小姐,王爷真是低估你们了。”
他目光落在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眼神不屈的江知意身上,又看看护在她身前的沈青和墨娘子,嘴角笑意更深:“正好,省得本官再去渝州扑腾。一网打尽,王爷想必更高兴。”
弩箭上弦,杀气弥漫。水牢唯一的出口已被封死,另一侧是杀手和弩阵。绝境。
沈青将江知意牢牢护在身后,短刃已滑入掌心,眼神沉静如寒潭。墨娘子缓缓抽出双刀,夜枭身形微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江知意靠在沈青背上,冰冷的手指轻轻抓住沈青衣角,声音低微却清晰:“沈青……别管我,有机会……就走……”
沈青没有回头,只是背脊挺得更直,仿佛要为身后的人挡住所有箭矢。
长史一挥手,杀手们弩箭平举,手指扣上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水牢顶部,靠近入口石阶方向的石壁,突然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是有人在用重物撞击!碎石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