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亦兮出发的那天,陈橙澄请好了假,她躲在候机厅的角落里,看着年亦兮和同事们一起办理登机手续,看着她穿着黑色的西装,依旧是那般清冷耀眼。她想上前,想告诉她自己愿意等,可当看到年亦兮身边站着彼此意气风发的同事时,她又退缩了。
又一架飞机从跑道上滑过,陈橙澄抬头看向飞上天的飞机,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滑落。我们真的回不到从前了么?为什么,你还是走了呢。。。。。。陈橙澄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她看着那架飞机越飞越高,直到消失在云层里,心里的某个角落,也跟着空了。
时间回到约谈的下午,年亦兮自然猜到了她没说出口的话,指尖在桌下轻轻蜷了蜷,骨节泛白。这段时间她刻意保持距离,不是不想联系,而是太清楚陈橙澄的处境——21岁的年纪,一边要照顾生病的陈妈妈,还要应付家里的高压,一边还要适应工作的不定时加班,领导偶尔给穿的小鞋,她不想再给她添负担,只想等她缓过这口气,等自己把手头这个项目安排上正轨,再和她一起面对所有风雨。可现实没给她太多时间,昨天刚收到总部的调令,让她带队去美国合作单位常驻,负责那个筹备了半年的重点AI新项目,周期至少一年,长则两年。
这个消息压在她心里一整夜,她甚至想过要不要瞒着,可一想到陈橙澄那敏感又缺安全感的性子,就知道瞒不得。可真要把这话出口,又忍不住心慌——想起陈橙澄之前说陈妈妈要给她相亲安排,和王文雅合租后,王文雅那些热情开朗的年轻同事,还有这横跨太平洋的距离,像一道道无形的沟壑,横在两人之间。她不是不信任陈橙澄,更不是怀疑这份感情,恰恰是因为爱得太深,才怕这漫长的分离会冲淡一切,怕自己一转身,就再也抓不住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女孩。
“小橙子,”年亦兮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陈橙澄下意识抬起头,撞进她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犹豫,有不舍,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脆弱,“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陈橙澄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指尖攥得发白,脑子里第一个念头竟是“她是不是真的要放弃了”,嘴唇都跟着哆嗦了一下:“你说。”
年亦兮抱着她,一只手别扭的从包里拿出调令书,一边说道“总部刚下的调令,”年亦兮顿了顿,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些,可握着调令文件的指尖却在微微发颤,“我要去美国,负责那边的一个新项目,时间……大概一到两年。”
“轰”的一声,陈橙澄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还在忐忑的心思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取代。她怔怔地看着年亦兮,半天没回过神,连呼吸都忘了。一到两年,那是七百多个日夜,是十三个小时的时差,是隔着整个大洋的距离,她甚至能想象到两人只能隔着屏幕说早安晚安的模样,更别说……
“什么时候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秋风里摇摇欲坠的落叶。
“下周五。”年亦兮的回答简短,却像一块巨石砸进陈橙澄的心湖里,激起千层浪。
“这么快?”陈橙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委屈感瞬间涌遍全身。她委屈自己这段时间的隐忍,委屈两人明明相爱却要躲躲藏藏,更委屈她连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那……那我们怎么办?”
这话问出口,她就后悔了。她有什么立场问呢?是她先说的“分手”,是她不声不响搬去和王文雅合租,如今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年亦兮为她停留?
年亦兮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把她紧紧拥住,想把怀里的温暖传递给瑟瑟发抖的她。可陈橙澄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推开年亦兮的怀抱,双手环抱着自己胳臂,做出一个防备姿势,而她指尖攥着两臂,指节都泛了白。
年亦兮看着突然空了的怀抱,眼底的光暗了暗,慢慢收了回去,放在桌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的边角:“我没同意过‘分手’。”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砸在陈橙澄的心上,“这段时间我没联系你,是想给你空间处理家里的事,不是要放开你的手。”
陈橙澄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浅杏色的打底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哽咽着说不出话,心里却乱成一团麻——她信年亦兮的话,可那横跨大洋的距离和一两年的时间,像一座压在她心头的山,让她喘不过气。21岁的她,还没学会怎么在看不见摸不着的日子里,守住一份感情。
“我怕。”年亦兮看着她哭红的眼睛,终究还是把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卑微,“我怕这一两年,你会……会遇到更合适的。你妈妈那边的安排,你单位的同事朋友,还有……你才21岁,未来有太多可能,没必要耗在我身上。”
她见过太多因为距离和时间走散的情侣,以前学校里的前辈,公司里的同事,甚至她自己的堂姐,都曾在异地恋里耗尽热情。她怕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一个,怕等她从美国回来,陈橙澄的身边已经站了别人,怕她的女孩会在某个需要陪伴的深夜,投入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陈橙澄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忽然笑了,是那种带着哭腔的、带着委屈和愤怒的笑:“年亦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拔高了些,引来了邻桌的侧目,可她顾不上了,“你是觉得我会变心,还是觉得,你去美国,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甩开我?”
21岁的陈橙澄,心思纯粹又敏感,在巨大的恐慌面前,第一反应不是沟通,而是竖起满身的尖刺。她把年亦兮的顾虑,当成了对方想要脱身的借口,把那份小心翼翼的爱,曲解成了权衡利弊后的放弃。
年亦兮皱起眉,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陈橙澄擦了把眼泪,眼眶更红了,“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要去美国,还要去一两年,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是不是觉得我妈不同意,你正好有理由走?”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里的哭腔越来越重,“我还傻乎乎地每天盼着,等我能说服我妈,就能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
“小橙子,你冷静点。”年亦兮的语气沉了下来,她能理解陈橙澄的委屈,却也被她这番诛心的话刺得生疼,“我只是想跟你商量,不是要丢下你。”
“商量?”陈橙澄冷笑一声,眼泪掉得更凶了,“有什么好商量的?你下周就要走,一去就是一两年,我们除了分手,还有别的选择吗?”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脱口而出的瞬间,她自己都愣了,可话已出口,再也收不回。
空气瞬间凝固了,连咖啡厅里的钢琴曲都像是停了。年亦兮怔怔地看着她,眼底的脆弱和不舍,一点点被错愕和失落取代。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橙澄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她所有的侥幸,也戳中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惧——她确实给不了陈橙澄一个确定的未来,确实要让她等上漫长的一两年,确实……可能会耽搁她。
21岁的陈橙澄,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有无数的选择可以挑选,而她,却要让她把最好的时光,耗在一场遥遥无期的等待里。
年亦兮沉默了很久,久到陈橙澄的眼泪都快干了,久到窗外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来,黑沉沉的一片压下来仿佛天空也被渲染出压抑的色彩。她终于抬起头,眼底的情绪已经平复,只剩下一片近乎死寂的平静:“你说得对。”
这四个字,像一块冰,砸进了陈橙澄的心里,让她瞬间止住了抽泣,怔怔地看着年亦兮,连呼吸都忘了。
“我要去那么久,确实不能耽搁你。”年亦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她拿起桌上的调令文件,慢慢站起身,“既然你觉得我们只能分手,那……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