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恨谁。恨鬼神?恨千命仙?还是恨那位……霜雪战神?
我跪着,指尖颤抖着碰了碰那柄银刀。凉的。
刀锋依旧锋利,寒光凛冽,映出我苍白的脸。刀柄上裹着的布条缠得真粗糙,屈老太的手艺一直这么差。可她说这样握得稳。
她说等打完仗,要去喝最烈的酒。
酒还没喝。
我慢慢站起来,双腿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我把刀贴在胸前,铁锈味还在。往前走,一步,两步。泥土是暗红色的,有点滑。
远处的二十九城灯火通明,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绚烂的光映亮了半边天。欢呼声、笑声、歌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胜利的喜悦,像潮水一般淹没了整座城池。
可我只觉得冷。
风刮过来,我抬手擦了擦脸,才发觉是湿的。
广场上人山人海,百姓们簇拥着,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狂喜。有人高举酒杯,有人相拥而泣,还有人跪地叩拜,感谢上苍。
“霜雪战神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沸腾,欢呼声震耳欲聋。我被挤在人群中,不由自主地停下,抬头望去。
远处,一队人马缓缓行来。为首的正是那位名震仙界的霜雪战神——一袭白衣胜雪,面容冷艳如霜,眉目间透着不可亵渎的威严,那枚霜雪印记尤为醒目。
她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仙驹,身后跟着数名副将和精锐士兵,所过之处,人群纷纷让道,眼中满是敬畏与崇拜。
“霜雪战神太厉害了!”
“多亏了她,我们才能赢!”
“战神万岁!”
欢呼声此起彼伏,我却死死盯着霜雪战神身后的那个女人——千命仙。
她穿着一袭华贵的红裙,颈间那条红玛瑙项链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她嘴角噙着得意的笑,眼睛弯弯的,很是自得。
我的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我猛地拨开人群,冲了出去。
我自己也没想到。身体比脑子快。
“你凭什么让屈老太送死!”
我的声音在嘈杂的广场上并不算响亮,可千命仙却听见了。她转过头,目光落下来,轻轻一扫。
“哦,”她嗤笑一声,眼尾挑起一抹讥诮,“是你啊。”
那眼神像在看地上的土。
“能替霜雪大人挡剑,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千命仙声音软绵绵的,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区区一个看门的小卒,也配问凭什么?”
我的指节攥得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殷红的血珠顺着纹路蜿蜒而下。
“守门将亦是位列仙班!”我的声音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她的命,就不是命吗?”
千命仙用袖子掩了掩嘴,像听见什么笑话。
“蝼蚁。”她轻轻说。
前面霜雪战神回过头。
“怎么了?”声音很平,没有起伏。
千命仙立刻软下身子,化作春水柔波,纤纤玉指朝我一点:“大人,她在这儿闹呢。不懂规矩。”
霜雪战神看了过来。
我对上那双眼睛。冷的。空的。像看一块石头,看一片叶子,看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静了一会儿。
“追封昭明仙使。”她说,“人死如灯灭,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