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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茧（第2页）

石室外长廊尽头，柳煦脚步未停。她伸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极淡的金色符文一闪即逝。那是禁制，将刚才那间囚室彻底封死。

“仙君。”阴影中，副将瑄禾无声现身，躬身行礼。

“烧了。”柳煦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连那间石室一起。”

“是。”

她继续向前走，墨色背影在长廊火把映照下拉得很长。行至转角处，她脚步微顿，侧首看向石壁上自己的倒影。倒影中，那双总是嬉笑人间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浅的、几不可察的疲色。

但那疲色转瞬即逝。再抬眼时，又是那位玩世不恭、风流倜傥的柳煦仙君。

长廊外，夜色正浓。

沈宴独坐偏殿。案上酒壶已空，一只琉璃盏被她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四溅，在青玉石板上绽开一朵狰狞的冰花，每一片碎片中都映出她眼中压抑的猩红。

那红不是醉酒的红，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妒火在血脉中奔涌，烧穿了理智的冰层，将眼底染成一片血色。

百年。

整整百年。

她跟在霜雪战神身后百年，从一介连名字都不配被记住的小卒，一步步爬至副将之位。这百年间，她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懈怠。霜雪战神剑之所指，她必冲锋在前；霜雪战神令之所下，她必不折不扣。她以为自己是不同的，是最接近那道冰封身影的人，是最有资格站在那人身侧、分享那无上荣光与信任的人。

可易凡果……

那个名字在舌尖滚过，带起一阵腥甜。沈宴喉头动了动，强行压下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暴戾。

那个从二十九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蝼蚁！满身污秽，根基浅薄，甚至沾染过魔气——这样一个东西，凭什么？就凭那点可笑的运气和蛮劲？就凭在擂台上侥幸没死？

竟能让霜雪大人破格收徒，亲自带下山，去看那劳什子人间！

凭什么？

殿内烛火摇曳，将她扭曲的影子投在光洁如镜的殿柱上。那影子随着火光晃动，时而拉长如鬼魅，时而缩短如侏儒，仿佛她内心那无法言说的丑恶正在具象化。

妒忌如毒藤绞紧心脏，藤蔓上生满倒刺，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更深的刺痛。烧得五脏六腑皆疼，烧得胎灵混沌，烧得她几乎要撕开这身副将的皮囊，露出底下早已腐烂发臭的真容。

就在胸中戾气翻涌、几难抑制时——

面前光洁如镜的殿柱表面，忽然诡异地泛起涟漪。

那不是水的波纹，而是空间的扭曲。光在柱面上折射出诡异角度，仿佛那坚硬的玉石突然变成了流动的、粘稠的液体。一道比夜色更浓的黑影，自“镜”中缓缓浮凸——无具体形貌，唯有一双充满诱惑与诡谲的眼眸轮廓，清晰显现。

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深黑，深黑中又流转着五彩斑斓的、恶毒的光。它们盯着沈宴，目光如有实质，穿透皮肉，直抵灵魂深处最阴暗的角落。

“上次之事，办得利落。”非男非女的缥缈声音直接响在脑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意识深处炸开。那声音带着赞赏，更带着某种甜腻的蛊惑，如蜜糖裹着毒药，“西边那几个碍眼的巡防，消失得无声无息。霜雪查了有三个月，也只当是魔物偷袭。”

“我给你的魔种，怎么种在一个守卫上了？”

声音顿了顿，似在品味沈宴眼中翻涌的嫉恨：“怎的，如今这副模样……是心有不甘？”

沈宴猛抬头，对上那双影子眼眸。其中翻涌的恶意与她心中那团燃烧的毒火瞬间同频共振。她不再掩饰——不，或许早在百年前，早在第一次偷偷将同僚的战功据为己有时，早在第一次借着职务之便窥探霜雪战神秘密时，她就已无需在这“东西”面前掩饰。

她自齿缝中挤出两字，字字淬毒：

“帮我。”

喉咙干涩得发疼，声音嘶哑得不像她自己。

“霜雪要带易凡果去人间历练。”

影子似乎“笑”了。周围的空气随之阴冷几分，烛火猛地一跳，颜色竟泛出诡异的青绿。殿内温度骤降，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白雾。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