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眸。
北出口,那抹银白正背身,步沉缓,走向皇城深处。
霜雪玄氅曳地,怀中横抱一人。
瘦小,浑身浴血,软垂的手腕苍白如纸,指尖血珠滴落——易凡果。
柳煦的脚步骤然钉死。
风卷沙尘掠过袍摆。周遭一切——伤者呻吟、戍卫呼喝、医官低语——瞬间退潮般远去了。
她看见霜雪微侧首,侧脸线条硬如冰刻,银发在日下折射出刺目的寒。然后,那身影转过宫墙拐角,没进阴影。
就半步。
她没看见小果子如何搏杀,没看见魔种如何爆开,没看见霜雪如何镇压、如何将人带走。她只看见一个结局:她护着的人,在她掌管的场子里,被旁人像捡拾物件般抱走了。
指甲陷进掌心,刺痛拽回一丝清明。
不能追。
众目睽睽,她是侍卫总管,是此案首责。魔源未明,场未稳,数千双眼睛盯着。此刻去追,便是递把柄。
她极慢、极慢地松开拳,转身。
脸上已无一丝波澜。
“封演武场所有出口,进不许出。擅闯者,斩。”
“彻查今日所有当值、参赛、观礼者。三日,我要每人底细清白。”
“召太医院首座。所有伤者,尤是——”她顿了顿,声音平稳无波,“被战神带走那位,我要知每处伤、每缕魔气深浅。”
“今日在场者,皆签封口令。泄一字,以叛界论。”
令一道接一道砸下,冷硬,字字染血。
戍卫轰然应诺,如潮四散。
柳煦立原地,墨袍在风中纹丝不动。她抬眸望向霜雪消失处,眼底深处,冰下,暗火无声烧。
三日。
柳煦只用三日,便撬开了所有线。
魔气属外植,与小果子的自身灵力迥异。决赛时那套诡法,鉴灵阁复原,确是人篡的《逆脉冲穴诀》——正练固本,逆练则灵暴,易诱心魔。
而赛前所有异样,皆指向一人。
兰章。
搜营房,在兰章榻夹层里翻出《逆脉冲穴诀》残页,上面残留着她独有的“兰溪印”灵记。同期第一城守卫分开关审,有人颤声道:近半年,兰章数次子夜离营,归时身带非皇城的阴寒气。还有人称,数月前见她在南市暗巷,与一戴兜帽女子短谈——那女子转身时,袖口露出一截紫黑色的荆棘刺青。
最后一锤,来自小果子日常吃的蜜糕。
太医院三院判联验,在残渣中析出“蚀心草”与“梦魇藤”混迹。量极微,需连服三月以上,才能逐步蚕食心神,为魔种铺路。而携带蜜糕、送出蜜糕之人,始终是兰章。
铁证如山。
柳煦亲自去押人时,兰章正坐在训练场角落的石凳上,仰脸看天。
面白,眼神却静得诡。
“为何害她?”
柳煦声在空场上荡,冷如腊月冰棱。
兰章慢转首,看了她很久,忽笑了。那笑意很浅,却浸满嘲。
“柳大人觉得是为何?”她歪头,语气轻飘,“因我妒她?妒她一个废物,却得您青眼,能住单间,能走到决赛,最后连霜雪战神都为她破例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