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拍裙摆上不存在的尘。
“不对。”兰章近两步,仰脸直视柳煦的眼,一字一句,清晰得残忍,“是因有人告诉我,只要易凡果入魔,我便能得到我想要的——离开第一城,回去……我该回去的地方。”
她嗤笑一声,眼底空洞:“多可笑。这种话我都信。”
“谁?”
兰章深吸气,吐出那人名字时,嘴角还挂着那抹诡异的笑:
“霜雪战神麾下,千命仙,沈宴。”
空气骤凝。
柳煦身后戍卫队长手按刀柄,呼吸屏了。
沈宴。战神左膀,掌刑讯、暗察、诡道,在皇城是能止小儿夜啼的。若真是她——
“押下去。”柳煦声无情绪,“独自关押,除我之外,任何人不得探视。”
她转身即走,墨袍下摆划出冷硬的弧形。
有些线,一扯,便再回不了头。
霜雪神殿在皇城西北,终年覆雪。
柳煦未递帖,直闯外围结界。戍守神殿门卫见她腰牌,未敢阻拦,只沉默让道。
偏殿前,枯梅下,沈宴抱臂立。
暗紫劲装,银线绣着狰狞鬼首纹。高挑身量,美艳眉目,偏生一股阴鸷寒气扑面。她似早料柳煦会来,眼底无一丝意外。
“柳仙君。”沈宴开口,嗓音沙哑,像沙砾一样磨,“稀客。”
柳煦停十步外,单刀直入:
“兰章供,你供魔种、假诀、蚀心草药方,指使她害易凡果,致其决赛入魔。”
她顿,目如淬毒的针,钉沈宴脸上:
“你何解?”
沈宴笑了。
不冷笑,不嗤笑,是真觉荒谬那种笑。她甚至松了抱臂的姿态,往前踱两步。
“一个妒恨、残害同僚、罪证确凿的死囚,”她慢条斯理开口,每个字上都裹着冰碴,“临死前的胡乱攀咬,柳仙君便信了?还亲自上门兴师问罪?”
她停顿下来,偏头打量柳煦,眼睛像审视一件有趣的物品。
“兰章?第七城的蝼蚁,我连她什么样都记不清。指使她?我图什么?”沈宴笑意渐冷,“倒是柳仙君——为了一个来历不明、当众入魔的小守卫,不惜听死囚一面之词,闯我神殿,质疑战神副将……”
她拖长调,字字诛心:
“知的,说柳仙君秉公执法。不知的,还以为那易凡果与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让您这般……失态。”
最后两字,咬得极重。
柳煦面未变,连睫都未颤一下。
“此案涉魔,涉及皇城危安。”她声平直,却压千钧力,“凡涉嫌者,无论身份,必查到底。兰章供词不足信,但蜜糕中的蚀心草来自北冥深海,皇城近三年唯你因捕捉叛蛟,领过三株。假诀篡痕,与你去年在藏经阁借的《逆脉冲穴诀》拓本笔锋一样。此外——”
她往前一步。
两人间只余五步。风雪卷枯枝,呜咽作响。
“兰章所述,你与她三会时、地,与你戍卫司调录行缺,完全契合。”柳煦抬眸,目中寒光凛冽,“沈副将,巧合太多,便非巧了。”
沈宴脸上那抹假笑,终彻底消了。
她死死盯着柳煦,眼底翻涌某种阴冷的东西,像深潭下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