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那幅背部的自画像前——展览结束后,作品都运回了工作室,重新挂回墙上。画中的自己侧身站立,伤痕暴露,但眼神平静。当时的她,在画这幅画时,虽然痛苦,但有林浅在身边,有未来的展览作为目标,有希望支撑。
而现在,林浅不在身边,展览结束了,周婷和小雨的关系破裂,张宇的阴影虽然暂时退去,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卷土重来?世界突然又变得不确定,不安全。
苏婉感到一阵熟悉的恐慌。那种被抛弃的、孤独的、无助的感觉,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她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抱住膝盖,将脸埋进去。
不要。不要回到那个时候。不要一个人。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猛地抬头,是林浅发来的消息:“到小雨家了。她状态不好,但我会陪她。你怎么样?”
苏婉快速回复:“我很好。别担心。照顾好小雨。”
发送后,她盯着手机屏幕,期待着也许,也许周婷会回复,会来。但屏幕暗下去,再也没有亮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十一点,十一点半,十二点。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熄灭,夜晚越来越深,越来越静。颜料已经在地毯上睡着了,蜷成一团,对主人的不安毫无察觉。
苏婉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从客厅到卧室,从卧室到厨房,再从厨房到客厅。像一个被困的囚徒,在狭小的牢房里转圈。每一步都踩在寂静上,发出空洞的回声。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加班晚归,她一个人在家,也是这样踱步,这样等待。那时候她还会给自己讲故事,扮演不同的角色,用想象填满孤独。但长大后,想象力枯萎了,只剩下冰冷的现实。
她又想起受伤后那些夜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听着隔壁床病人的呻吟,听着走廊里护士的脚步声,听着自己心脏的跳动,等待天亮,等待疼痛减轻,等待有人来看她。但经常,没有人来。
不。不要想那些。
她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水,但手抖得拧不开瓶盖。她试了几次,瓶盖纹丝不动,反而把手指磨红了。挫败感涌上来,她将水瓶重重放在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颜料被惊醒了,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对不起。”苏婉轻声说,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我不是故意的。”
猫蹭了蹭她的手,又躺下了。动物的单纯和直接,有时候比人类的复杂更让人安慰。
十二点半。周婷不会来了。林浅也不会很快回来。这个夜晚,她必须自己度过。
苏婉走到工作台前,打开台灯。温暖的光晕照亮一小片区域,将周围的黑暗推远一些。她铺开一张新的素描纸,拿起炭笔,开始画。
不画具体的形象,只是让手移动,让线条流淌。混乱的线条,重叠的阴影,没有意义的形状。但在这个过程中,她慢慢平静下来。创作一直是她的药,她的避难所,她的语言。当无法用言语表达时,就用线条和色彩表达。
她画了很久,直到手臂酸痛,直到眼睛发涩。放下笔时,她看到纸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蜷缩的人形,周围是缠绕的线条,像绳索,又像触手。人形很小,在画面的角落,几乎要被那些线条吞没。
这是她。此刻的她。孤独,脆弱,被恐惧缠绕。
但当她仔细看时,发现那些线条并不全是束缚。有一些是光,从人形内部透出的光,微弱但坚定。还有一些是手,从画面外伸进来的手,想要触碰,想要握住。
她盯着那幅画,突然明白了什么。恐惧不会消失,孤独不会消失,伤痕不会消失。但同样,光也不会消失,连接也不会消失,希望也不会消失。它们共存,交织,构成完整的生命体验。
门铃响了。
苏婉的身体一僵。她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二十。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走到门前,从猫眼看出去。门外站着周婷。
周婷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长发披散,脸上没有化妆,眼下有淡淡的阴影。她手里拿着一个纸袋,站在门外,表情平静,但眼神里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苏婉打开门。两人对视了几秒,谁也没有说话。
“抱歉,来晚了。”周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