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小说网

千米小说网>布袋尺寸图 > 十六2(第1页)

十六2(第1页)

日子一天天过去,云实在温府的生活,被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井然有序的正常包裹着。温言说到做到,第二天便开始带着他在府内走动,熟悉各处院落、库房,认识几位管事。

温言语气自然地向所有人介绍:“这是云实,我弟弟。他初来京城,诸事不熟,你们多照应。”

“弟弟”。这个词从温言口中吐出,那么顺畅,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天经地义。可每一次听到,云实的心都会像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一阵混杂着无措与酸涩的悸动。尤其是当下人们,无论是年长的管事福伯,还是洒扫的年轻小厮,都恭敬地垂手唤他“云实少爷”时,那种不适感几乎要冲破他的镇定。

“叫我云实就好。”他总会忍不住纠正,声音干涩。对方往往露出训练有素的、略带惶恐又恰到好处的笑容,应一声“是”,但下一次见面,那声“少爷”依旧如影随形。

这声“少爷”,听着比“通缉犯”还让人心慌。云实走在铺着平整青石板的回廊下,看着雕花的窗棂、庭院里精心打理的名贵花木,心里沉甸甸的。我算什么少爷?不过是个借了光的泥腿子,侥幸没死在荒郊野外,如今踩在别人的云端上,脚下虚浮,头重脚轻。他穿着温言为他备下的、料子柔软舒适的衣裳,却总觉得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勒在身上,提醒着他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温言对他的安置,远不止一个栖身的院落。几天后,温言将他带到温府西北角一处原本用作杂物库房的独立小院。院门推开,里面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宽敞明亮。靠墙是一排崭新的、散发着木头清香的工具架和材料柜,上面分门别类摆放着东西:一侧是云实熟悉的纺锤、梭子、各色丝线棉麻、染缸、熨斗、大小剪刀、顶针,甚至还有一架半新的织机;另一侧,则是云实较为陌生的、闪烁着金属或玉石光泽的物件——刻刀、錾子、不同硬度的灵性石料坯子、用于稳固和微调的简易阵法盘、几本明显是基础炼器入门和常见低阶符文图谱的崭新书册。

“这里僻静,不会有人打扰。”温言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平和如常,“我知道你原来的本事在布料上,但修行路上,很多道理相通。你可以在这里慢慢摸索看看。缺什么材料,或是想找什么书,直接告诉福伯,或者找我。”

云实站在屋子中央,看着眼前这一切。阳光从高窗洒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工具是顶好的,材料是齐全的,书册是崭新的,连空气中都没有陈年杂物库房惯有的霉味,只有干净的木头和纸张的气息。这大概是任何一个像他这样出身、又对“制造”有点想法的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可他心里涌起的,不是欣喜,不是跃跃欲试,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重。债务。沉甸甸的、肉眼可见的债务。这每一件工具,每一匹好料,每一本他可能根本看不懂的书,都在无声地增加着那份他欠温言的、永远也算不清的“账单”。温言越是这样不求回报地给予,他越是感到惶恐,仿佛自己正站在一个不断升高的悬崖边,脚下却只有流沙。

他喉咙发紧,半晌才低声挤出一句:“太……破费了。”

温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温和:“自家地方,闲置也是闲置。能用起来就好。别想太多,就当是个让你自在些的窝。”

他语气随意,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窝太精致,太周全,周全得让云实无处安放他那份根深蒂固的不配得感。他又开始以一种近乎苛刻的、带着赎罪意味的方式使用这里的一切。他熬夜,在灯下细细地画图,反复拆改。这一次,目标不仅仅是舒适与合身。温言给他的那些关于基础炼器、符文、灵力导引的入门书册,他囫囵吞枣地看,许多术语原理依旧云里雾里,但某些感觉却和他摸索储物袋、缝制法衣时的体验隐隐重合。

云实坐在灯下,指尖捻着那掺了静心草纤维的丝线,闭眼感受着其中微弱的宁定气息。

他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带有微末灵性特质的材料了。给温言做法衣时,他就试过好几种据说有助宁神或灵力亲和的辅料。结果有好有坏:有些料子的所谓特性微乎其微,掺进去跟普通丝线没两样;有些则太过活泼,不仅无法与他试图引导的灵力纹路配合,反而会干扰整体结构的稳定,让辛苦绣好的阵列效果大打折扣。

这次温言给的这批混了静心草纤维的料子,品质明显好得多。那股宁定感虽然微弱,却清晰、稳定,与丝棉基底融合得也好,没有明显的冲突感。这让云实心里有了底,至少材料本身的基础是扎实的。

他铺开料子,手指轻轻拂过表面。之前做法衣,他是在成衣的内衬上,用针线配合自身灵力,绣出一个个功能明确的阵列。

这次,他萌生了一个有点不同的念头。既然这料子本身的宁定感就来自纤维,能不能不靠外加的、独立的阵列,而是直接在这料子本身的肌理里做文章?让这种宁定感,从布料内部被更有效地引出来,或者……养在里面?

这个念头让他来了精神。他重新捻起丝线,这次不仅仅是感受,而是尝试着将自身灵力顺着指尖,极其缓慢地沁入几根静心草纤维中。他发现,当他的灵力以一种非常平缓、带着轻微接纳与引导意味的节奏与纤维接触时,那股宁定感似乎会被略微地唤醒和抚顺,变得更加清晰、柔韧。反之,如果灵力稍显急躁或带有强制性的刻画意图,宁定感反而会收缩、滞涩。

他开始在巴掌大的一小块料子上做更细致的尝试。他不再预先设计复杂的“阵列”图样,而是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布料本身的经纬交织点上。他尝试用那丝独特的灵力作引子,在几个关键的经纬节点上留下极其微弱的、带有安驻与联通意味的印记。

然后,他用掺了同种静心草纤维的绣线,以极其精巧的针法,沿着他感知中料子内部那股宁定气息自然流动的微弱趋势,在这些做了印记的节点之间穿梭缝纫。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

这个过程对控制的精细度要求极高。灵力注入节点的深浅、绣线穿梭的松紧与角度、每一针与下一针之间气息的连贯……都需要全神贯注的感知和即时调整。他失败了很多次,有的地方网织得太密,气息凝滞不动了;有的地方又太疏,起不到涵养引导的作用。

但他不急。每次失败,他都会用手指细细抚摸那块试验料,用灵力感知去阅读失败在内部留下的痕迹,分析哪里堵了,哪里断了。他把这些体悟,用最简单的线条和词语记录在旁边的草稿上:“节点力微三分,气顺”、“此处连线过疾,如刀切流,气散”、“缓入慢出,如呼吸,气始活”。

当一小块试验料最终成功呈现出稳定而持久的、比原材料本身更浓郁柔和些的宁定感时,云实知道,他给以前的方法做了些许革新。这次,他总算有心情把这些发现写下,整理好。

夜深了,他眼中却毫无倦意,只有一种沉浸在探索中的亮光。当一件里衣在他手下渐渐成型,内部那些他精心编织的无形轨迹开始相互连接、呼应,形成一个虽简陋却完整、能持续引导和微幅放大静心草气息的隐秘结构时,一股强烈的成就感涌了上来。

当第一件给温言的里衣终于完成时,云实眼底布满了血丝,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只有一种“总算没白费这些好料子”的、带着疲惫的释然。他将衣服叠好,放在温言房中,没有多说一个字。

给温玥的香囊,他也动了心思。寻常香囊,香气随时间流逝总会淡去。他选用的宁神干花和香草品质很好,但他想要更持久、更稳定的效果。他在香囊内衬绣上一个极其精简的、借鉴了储物袋“锁固”原理但反向操作的微型纹路阵列,为香囊内部提供一个几乎可忽略不计的、维持活性的动力。香囊看上去精巧可爱,绣着憨态可掬的狸猫扑蝶图样,但握在手中,能感到一种非常轻微的、仿佛有生命般的温润波动,香气幽微却绵长,数月不散。温玥爱不释手,挂在身上几乎从不离身。

至于温父的护膝和暖手套,他用的心思更重。他不敢用太明显或复杂的手法,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或反效果。他选用的是最构建一个简单、仅能作用于方寸之地的聚暖与阻散回路。这个回路会尽量将人体自身散发的些微暖意和药草缓慢散发的温性困在护具包裹的范围内,并延缓其向外散失的速度。成品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笨拙厚重,但温父戴上后,在阴雨天里,旧伤处的寒意和滞涩感确实有了明显的缓解。这变化极细微,但温父什么也没说,只是让福伯将另一处旧伤的位置和情况,也“无意中”让云实知晓了。

每一次将成品送出,他心中那沉甸甸的债务感会略微松动一丝,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焦虑取代——这些微末的“有用”,真的配得上温言给予的一切吗?他消耗的材料、他独自占据的工坊、他借阅的书籍、温言为他挡下的潜在风波……这笔账,似乎永远也填不平。

数月后,当温言来工坊找云实时,云实正对着一小块织纹古怪的布料皱眉,指尖悬在上方,一丝微弱的混沌灵力如游丝般探入又收回,反复感知着内部纹理与预设引导效果之间的细微偏差。

“歇会儿。”温言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完成某件重要事务后的松弛感。他走进来,目光扫过案几上摊开的各种布料小样、画满只有云实自己能看懂的符号线条的草稿,以及那件刚刚完工、折叠整齐放在一旁的静心纹里衣。他伸手拿起里衣,手指拂过表面,无需刻意探查,一种温和持久的宁定感便如静水微澜般顺着指尖传来。

“成了?”温言问,眼底有赞许。

“嗯,比预想的稳。”云实放下手里的东西,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眶,“这种织网涵养的法子,对料子本身要求高,但成了之后,效果更贴,消耗也小。”

温言点了点头,将那件里衣仔细放回原处,沉吟片刻,看向云实:“这东西,还有你之前琢磨的那些……我递上去了。”

云实一愣:“递上去?”

“嗯,按规矩,以我监察使的身份,举荐特殊人才及成果,报备京畿修士人才总库。”温言语气平和,像在说一件寻常公务,“你这路子虽然野,不属任何正统炼器、符箓流派,但效用实在,思路也别具一格。上面看了记录和实物,批了。”

云实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不是喜悦,而是一种骤然被推到灯光下的微眩和紧张。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