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鑫,今年四十有五。
我预感我会死在四十五岁这年,应当是成真了,毕竟一个心存死志的人怎么能活得长久呢?
我出生在幽州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农户家里,头二十年,日子就像田里的泥巴,浑浊、平淡,一眼能望到头。
直到二十岁那年,村里遭了马匪,为了那几斗安家米,我稀里糊涂地跟著招兵的人走了,人生这才猛地拐了个弯。
初入行伍,我怂得厉害。战场上箭矢横飞,刀光剑影,我总缩在盾牌后面,腿肚子打颤。
当时我的顶头上司是白舍,是个像火把一样耀眼的人。
每次接敌,他总第一个嗷嗷叫著衝出去,刀锋亮得晃眼。他常拍著我的肩膀,恨铁不成钢:“王鑫!怕个球!咱们这號人,命贱!不豁出命去博个前程,难道祖祖辈辈当窝在地里的田鼠?”
有一次喝了点劣酒,他勾著我的脖子,喷著酒气问:“小子,你想不想出人头地?想不想让你爹娘挺直腰杆做人?”
许是酒劲上头,许是他眼里的光太灼人,我胸膛里那点死灰竟也燃了起来。
我开始学著不怕死,跟在他身后衝锋。白舍是天才,年纪轻轻就是十磐境的高手,而我,连真气的门朝哪开都摸不著。但我以为,只要不怕死,总能拼出个样子。
可他死了。死在那场惨烈的未央之难守城战里。一个胡人百炼境军官,隨手一枪,就像捅破一层窗户纸,轻易就扎穿了他的脑袋。
临死前的他看著我,眼里满是不甘和留恋,对壮志未酬的不甘,对繁华世间的留恋。
我把他的死归结为了太弱。
祸不单行,未央城破,我爹和好些亲族都死在了乱军之中。只有我娘,躲在地窖里熬了过去,捡回一条命,却也因此染上了严重的肺病,咳嗽起来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掏空。
从那以后,我身上那点不多的天真气儿彻底散了。
我玩命似的操练,不敢有一丝懈怠,因为只有升官,拿到更多的军餉,才能买得起给娘续命的药。
有一次休沐回家,娘说我成熟了许多。
可能这就是成长吧。
我了整整十五年,才勉强爬到了十磐境,当上了百夫长。可我心里没有半点喜悦。
因为我遇到了天赋怪。
未央之难后,幽州组建破虏军,我运气好被选了进去。
他是梁山河將军带回来的,一个半大的小子,练著跟我们一样的军中粗浅功夫。可他十天就入了门,不到百天就练成了十磐境!军中演武,我这个混了十几年的老资格,竟然打不过他!
我逐渐认清了自己的平庸,开始懈怠起自己的修炼,有时候回想到那时自己的决定,
我还会想,如果我一直没有放弃的话,有修成百炼境的一天吗,但这个答案,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又过了些年,那少年修成了百炼境,而我就此成了他的下属。
陈轻待人很好,他经常允我的假期,让我能够回家陪陪母亲。
有次我们追击太狠,深陷敌营,我扑过去为陈轻挡了背后的一枪,但事后侥倖活了下来。
陈轻当时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说我没想太多,只是下意识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