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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千二百八十跨度（第3页）

“你是说……它认出了你？”褐手人惊道。

“不只是认出。”灰手人苦笑，“它觉得，我终于成熟了，可以回去完成最后的仪式了。”

“什么仪式？”

“献祭。”灰手人平静地说，“以完整的‘我’为祭品，打开归墟之门，释放被封印了千年的古神。而那个古神……”他顿了顿，“就是当初设计将我投入井中的始作俑者。他需要一个承载他意志的容器，而这个容器，必须是由至亲之人亲手重塑的亡魂??充满执念，却又纯净无比。”

褐手人如遭雷击：“所以……我是帮凶？”

“你是唯一的成全者。”灰手人看着他，“没有你的眼泪，我没有灵魂；没有你的血，我没有形体；没有你的执念，我走不到今天。你是我重生的钥匙，也是开启地狱的大门。”

“放屁！”褐手人怒吼，“我宁可毁掉这把钥匙，也不会让你去送死！”

“可你已经来不及了。”灰手人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道黑色符纹，正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气息，“归墟印记已经觉醒。它已经开始拉扯我的魂魄。最多三日，我会彻底被吸入那漩涡之中。除非……”

“除非什么？”褐手人急问。

“除非有人愿意代替我去。”灰手人注视着他，“但替代者必须满足三个条件：第一，曾与我共享生命；第二，魂魄完整无缺；第三，自愿赴死，不得有丝毫怨恨。”

褐手人笑了，笑声凄凉：“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对不对？”

灰手人沉默。

“你早就算好了，是不是？”褐手人缓缓站起，抹去脸上泪痕，“所以你今晚才说这么多往事，才提断崖、提南疆、提星星……你是想让我心甘情愿地替你去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灰手人摇头。

“别骗我了。”褐手人笑了，“你从来不会?嗦。今天说了这么多，就是因为你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了。”

“我可以抗争。”灰手人咬牙，“我可以撕碎这印记，哪怕魂飞魄散！”

“然后呢？”褐手人淡淡道，“让那古神找不到容器，便随机选个无辜之人？还是让他强行破封，祸乱天下？你我都清楚，唯有主动献祭，才能控制过程，才能确保灾劫最小。你不是怕死，你是怕连累众生。”

灰手人怔住。

“所以，别挣扎了。”褐手人走上前，紧紧抱住他，“这一次，换我来做决定。你欠我的，下辈子还。这辈子，我只要你平安。”

灰手人身体僵硬，继而剧烈颤抖：“不要……求你不要这样……”

“嘘。”褐手人轻拍他的背，“眼睛进沙子了，快闭上。”

灰手人闭上了眼。

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在触及地面之前，已被夜风吹散，化作一缕极淡的云烟，袅袅上升，融入那片如铁般沉重的雪色云层之中。

当第三日黎明来临之时，北方天际的黑漩已然扩大至百里方圆。归墟钟再度响起，九声连击，震动九州。

而在那断崖之上，仅余一株歪脖子松树，树下放着两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袍，一件褐色，一件灰色。

风过处，松针簌簌，似有人低声吟唱一首无人听过的歌谣：

“铁雪覆山川，云烟绕孤松。

一人行远路，一人守长冬。

生不同枕席，死共一轮峰。

何须问来处，心烬即归踪。”